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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aliano王秀宁：深圳鸽笼房买家不是蝼蚁是中产投资客
折叠的城市是一个巨大的体制，无论你买还是不买，你都被房子所裹挟，被折叠所左右。（网络图片）
折叠的城市是一个巨大的体制，无论你买还是不买，你都被房子所裹挟，被折叠所左右。你，看起来是一个拥有强烈自我意识的中产人士，实际上，你只是都市动物园格子间内的一介房奴。
9月24日，深圳某开发商推出了“6平方米”精装极小户型，总价88万元。据媒体报导，“6平方米”物业位于深圳市南山区沙河东路与新中路交界处，前身是2004年建成的雅商会馆，整栋楼用途原为酒店。
这些极小户型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从6楼到15楼每一层的端头，都有一套面积约6平方米的小房间。每一套的面积不等，最小的5.73平方米，最大不过7.48平方米。除此之外，开发商还附送约6平方米的厨房及洗手间，所以，该户型的实际面积约12平方米。
由于相关消息引爆舆论圈，深圳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开始介入调查，并于9月26日对外通报：11套建筑面积在6平方米左右、位于楼梯拐角处的边角房间；该房产截至目前共售出4套，半天售罄传闻不实；该房产户型与规划验收竣工图不符，实际在售面积12平方米左右，超过部分占用了公摊面积，涉嫌违法改建。目前，已经签约的4套物业将全部解约。
但此举似乎并不能给舆论热议降温，毕竟许多人只是借这“6平方米”的空间浇灌自己的情绪。
此鸽子笼非彼鸽子笼
“鸽子笼”，源自于香港1950年代提供给移民香港的劳工的临时居所的名称，如今却被冠在了“6平米”户型的头上。“鸽子笼”后来成为香港最贫苦底层人士的栖息地，也被认为是香港城市发展的一大耻辱。
深圳“6平米”极小户型和香港“鸽子笼”，之所以被等同起来，原因除了是面积上接近，更重要的是从感官上，让人想像出居住者与房子之间的不友好。或者说，不是人与房子不友好，而是构造了一个人与社会相冲突的场景。
然而，除了面积上的近似，深圳的“鸽子笼”与香港的“鸽子笼”却相去甚远。首先是产权，深圳的“鸽子笼”物业是1998年的土地，70年产权，据报导属于标准的限购限贷住宅类产品；香港的“鸽子笼”是没有产权的，只是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前者（原本）可能带来落户、学位等多方面的好处，后者却空空如也，只提供一个栖息地。
其次，深圳的“鸽子笼”提供者是开发商，属于市场供给，而香港的“鸽子笼”是政府供给，算是一种社会福利。从图片上来看，实际使用面积12平方米的户型，分作一室一厨一卫。整个房屋色调极简，洁白的浴具呈现出高度现代化的卫生水准；书桌上的苹果台式机，显示着业主正矗立在全球化的浪尖；精巧便捷的餐桌和床，吸收了宜家的设计风格，体现出一种环保意识。
反观香港的“鸽子笼”，内部拥挤不堪，卫生水平不敢恭维，家电家具更是破旧不堪。通过摄影师们的“挖掘”，我们洞悉到了香港最底层人民的悲惨生活。如果说深圳“鸽子笼”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么香港“鸽子笼”则是麻雀又小又脏，差别甚大。
此外，深圳“鸽子笼”的地段、交通、配套俱佳，单价约15万元/平方米，在很多人看来，也许明年就可以到20万元/平方米。但香港的“鸽子笼”却始终没有希望，那是社会发展的边缘地带，是被现代社会废弃的空间，它唯一的作用在于偶尔展示，以便满足城市中上阶层散发怜悯之心。
疯狂折叠中的深圳
但深圳版“鸽子笼”的背后，亦折射出一个被高房价折叠的城市。
郝景芳的未来小说《北京折叠》摘得雨果奖，使得“折叠”的概念频频被应用于形容今天中国大城市的发展上。相比北京的社会分层，深圳折叠的速度更快，更让人措手不及。
从1981年到2014年，深圳住房均价从1000元/平方米涨到23973元/平方米，平均工资则从94元到涨6054元。然而，直到2014年“9·30”新政之前，许多为之感慨的人却不会想到，2万多元/平方米的时代那么快就被翻页。尤其在2015年“3·30”新政出台后，一线城市房价回暖速度明显加快，深圳几乎一直在领涨全国。
今年8月份，深圳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委员会数据显示，深圳新房住宅成交量共计2312套，成交面积为232915.66平方米，成交均价为57728元/平方米。而来自外媒CNBC报导，美国经济咨询公司Longview Economics的一项最新研究显示，深圳已成为全球房价第二贵的城市，仅次于加州圣何塞。分析显示，深圳典型住宅的价格已达到每套80万美元左右。
在深圳“鸽子笼”所在的南山区，8月份成交均价在9万元/平方米以上，稍好一点的地段、配套，均价12万元/平方米完全不在话下。如此高昂的价格，让那些曾经为之哀叹的人，也不得不认命，如同《北京折叠》中的清洁工，已经安于在第三空间的现状。而即使是对房价上涨速度最激进的预言者，恐怕也很难会预见到，2年的时间，南山、福田这样的中心地带，很多楼盘的价格会翻两番。
商品住宅市场化改革之后，买房就像加入一个社团。你不加入，你便会遭遇不断地排挤，体制的淫威将无处不在。你一旦加入，虽然可能承受无法预料的“黑天鹅事件”，但至少从历史经验来看，房子给了你庇护，给了你自信与安全感。
东莞老板关闭工厂炒房、上市公司卖房保壳、高房价逼迫深圳制造业外迁。。。。。。诸如此类的新闻，每天都在发出暗示：干什么都不如买房，买房是一种最大的利益联盟，加入这个联盟，你就可以成为“站在风口的猪”，不加入这个体制，你将被折叠的设备所封锁，第三空间注定将是你和你后代的命运。
一条若隐若现的暗道
被房价折叠的深圳，对于这座城市的中产阶级而言，还能否背负“中产阶级”这一称号，关键就在于有无房子；能否留在折叠后的第二空间，甚至保留进入第一空间的希望，关键也在于有无房子。
值得一提的是，能够在南山区购买6平方米“鸽子笼”的人士，肯定不是传说中的“盛世蝼蚁”。如果你是一位“盛世蝼蚁”，首先你几乎拿不出88万元中的三成首付，或者说，一个在限购后有资格和有能力买88万元深圳房子的“蝼蚁”，也不能算真的“蝼蚁”。
再说了，“蝼蚁”虽然是一个带有贬义的词汇，但在客观上，“蝼蚁”也会被蝼蚁的属性所限制。具体来说，一个社会的低产者，即便有能力购买88万元的房子，他几乎百分之百会选择在深圳郊区，甚至是处于三、四、五线城市的老家购买一套100平方米，甚至更大面积的房子。
对面积的追求，使得他们很难把房子本身看成是一种投资物。况且，强烈的乡村攀比意识，促使他对面积规模的追求，远远高于对单价的追求。
我曾多次与广州的计程车司机交谈过，询问过那些早年因为开计程车而发财的司机们，是否有在广州购房。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表示，把钱拿回家盖房了。其中一个湖南籍的司机，令我印象十分深刻：他为了跟邻居攀比，不断增加置业预算。2006年左右，他在老家房子上花掉的钱达到了70万元。这些现金，足够在当时广州的CBD珠江新城买一套小两居的公寓了。
所以，6平方米的“鸽子笼”的居住功能是其次的，它的潜在购买者，也并非那些低产人士，而是那些具有决断力，并且自认为眼光独到的中产阶级投资客。或许，我们不得不承认“鸽子笼”开发商所施展的“点穴式营销”，正中深圳人的命门。这种营销手段，因为太过精准，力道雄厚，使得中招者纷纷俯首称臣。
然而，这些欢欣鼓舞的购买者，以及热衷围观的看客们，无一不面临折叠带来的恐惧感。在分化折叠的过程中，深圳南山区6平方米的“鸽子笼”，北京二环内的破旧的二手房，上海静安区单价15万元/平方米的天价楼，都是都市折叠进程中，所留下来的一条暗道。
尽管没有人可以保证借助这条暗道，你可以通到上一个高级空间，但除此之外，你可能没有更好的办法。
折叠的城市是一个巨大的体制，无论你买还是不买，你都被房子所裹挟，被折叠所左右。你，看起来是一个拥有强烈自我意识的中产人士，实际上，你只是都市动物园格子间内的一介房奴——6平方米还是160平方米，区别没有想像的那么大。（原标题：深圳鸽笼房买家不是蝼蚁，是中产投资客）
－－转自公号“冰川思想库”
责任编辑：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