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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坝——毛时代的最后岁月》第四章5-7

2019年11月08日 8:30 PDF版 分享转发

《德胜坝——的最后岁月》第四章5-7

甲板

(5)

”开始了。毛泽东批准江青,王洪文的要求转发江青主持选编的《与孔孟之道》,文件传达下来工人们弄不明白这个林彪怎么会与二千年前的孔老二扯上关系,林彪姓林不姓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林彪继承了孔老二的衣钵,为何林彪不穿军装要穿二千年前孔老二的衣裳,更觉得是无厘头的事。更搞不明白什么法家呀,儒家的,难道法家,儒家与林彪是前世冤家。更有那个被孔子杀的,三砍读少正卯,读成少正卵,工人也都称少正卵。被孔老二杀的少正卯,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卵是男人身上的卵泡,卵蛋。

这一天早晨政治学习,批判林彪与孔老二。三砍又把少正卯读成了少正卵。同志们这个孔老二满口仁义道德,我们上了当受了骗,现在中央揭发出来,就是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孔老二,杀了他的学生少正卵,你们想象看,这天下那有老师杀学生的。

晓文很想纠正他,少正卯不是少正卵。卯是点卯的卯,是早晨5至7点钟。方向上是东方,五行里是木。卯是名,少正是姓也是官职。又一想纠正他做什么呢,把卯是读成卵也不是很好玩吗,他不是说拉车头要低得与卵泡一样平,随他读卵好了。

码头工人卵是挂在嘴巴上的,吵起架来就说相信你个卵。说人小气就说捏卵子过桥。说人没用就是卵子一个。没人理就说没人卵。

三砍骂完孔老二歇了一下,又开始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大批判组编写,《儒家与儒家的反动思想》,读得磕磕碰碰,有许多字,就像卯读成卵一样读错,读别了,有的干脆就卡壳读不下去了,报纸拿在手里抖发出声音来。

读了二段后,三砍把继景从下面叫上来让他读下去。继景普通话标准,读起来字正腔圆,俨然电台的播音员,他在家中是说普通话的。在工人的印象中凡是说普通话的都是当官的,普通话就是官腔。 

继景读文章,三砍坐到了晓文边上。

“小郑,听小张说你会。”

晓文一听沈书记问他画画之事,正好搔到了痒处,母亲,舅舅都是画画的,舅舅是大学教授,画画对他来说是家学。

“沈书记你要说画画,找对人了。”

他颇有几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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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布置开展批林批孔运动,我想这些二千年前的人事,工人老大粗那里搞得清楚,说了也记不住,不如把这些人物都画出来。工人看到人头儿,记得住也好批你说是不是。”

“书记说得极是,画有形象,就像看电影与看书不一样,电影中的人物有血有肉一下子记住了,用文字描写出来的人就需要有一定的文学水平才能记做。”

他故意在书记面前显摆一下,用什么形象啊,描写啊等词汇。

“你今天就不用上班了,画画要买什么材料,让吴会计陪你到文具店去买。”

“沈书记,这二天好些师傅没来在办离退休手续,吊车工紧缺今天怕抽不出来。”

“看你,开了二天吊车,抽你出来搞文化也不想了。看来你的思想还没有到正确的道路上,一个是生产,一个是政治,你说哪个重要。”

 “当然!当然!政治是决定一切的上层建筑,只有政治正确了,生产才能上去。”

他又故意买弄几个学术名字吓唬三砍。

三砍到是真的被唬住了:

“小郑,这上层建筑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局里学习领导说这个词我一直没有弄清楚过,是上面建的东西吗?”

他听了差一点喷饭。

“沈书记说得没错,它是建立在经济基础这上的社会意识形态,与相关的政治法律等方面东西,是马克思主义中的一个哲学概念。”

“喔!你这一说我更糊涂了,哲学又是什么?现在当领导不像以前那样好当了,要弄懂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字,把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搞得一头雾水。”

说着在自己的脑壳上拍了几下。
 

“哲学是对人的基本认识的研究,也是一种人生观与价值观,你干脆记住是一种思想就没错。中央推荐干部看的八本书,目的是要让干部了解真正的马列主义,分辨林彪的假马列主义。”

晓文在说这些的时候总是在想,要让这些基层干部弄懂马列主义,恐怕一万年都不会弄懂,即使弄懂了有怎么样呢?还不是上级说什么,他们说什么。真的假的对他们都是一个样,让基层干部学马列,分辩真假马列完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腊。

“对!对!记住思想就好了。”

三砍点着头说,此时他到是象一个诚恳的小学生。

                    

 

(6)

买了纸,买了笔,买了颜料,晓文就开始画画了。自从离开学校后,还没有提笔画画过,有重操旧业之感。从小母亲就培养他画画,母亲说他有些天赋,三四岁涂鸦,就能抓住形神。家里有一大堆画册供他欣赏,有石膏像供他临摹,星期天母亲还会带他到公园写生。

他与吴会计一起去了文具店买了纸笔与颜料,各种型号的美术笔都选了一支,颜料选了丙稀。现在画宣传画用的都是这种新型的丙稀颜料,这种颜料光泽与透明度都很好,既可画出水彩画的味道,也可以画出油画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它不容易褪色。唯一的缺点就是干得太快。在颜料以外又买了一瓶延缓剂。在购买这些材料时他一一向吴会计解释这些东西的效用,吴会计说,不用对我说,该买什么就买什么,沈书记发过话,用在政治上的,不要舍不得钱。今天我陪你来买材料是政治任务。

 

走出文具店,又去了一新华书店看看有无批林批孔的画册。

书店空空荡荡的,架子上除出各种版本的毛选以外,就是马列的书,再就是一些宣传小册子。柜台后面的营业员显得很清闲,扎在一堆聊天。晓文想这些卖书的也不乘着书店的便利,好好地看一些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遍所有的书架,只找到批林批孔的宣传画,没有儒家,法家的人物画。问了营业员说现在还没有,有的话打电话给你,你是什么单位的。晓文说是运河码头,吴会计说电话打到他这里就可以了。

吴会计是新码头3号的老账房,从解放前一直做到现在,六十多岁了,身材雍肿,光秃秃的头顶上只有很少的几根白发,胖墩墩的脸上一付慈祥。正在办理退休手续。

“小郑,我要退休了想不想做会计,我看做装卸也好,开吊车也好都屈了你,你愿意我到沈书记这里推荐一下,码头上新来的年轻人,我就中意你。”

“谢谢吴会计,会计是一个重要的工作,这样的工作领导不会交给可以教育好子女,虽然抽出来让我写写画画,不过是利用我的一技之长,并非是重用与信任我。”

对与吴会计这样的人,他有充分的信任,拿心里话来与他说。

“说得到也没错,财务工作需要文化的,总得交给文化人来做,象我这样也是控制使用,控制使用也是使用,就不要管它了。”

吴会计是新码头3号唯一的旧文人,平日里也会与晓文私下说说他的身世,他原是会计学校的毕业生,在市政府公务局当小职员算是有历史污点,解放后被清出市政府成为无业游民,后来经人介绍在新码头3 号作了会计,从来是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账目做得清清楚楚。

 

吴会计看到晓文心中的黯然,安慰道;

“不要恢心,不会永远是这个样子的,你还年轻,慢慢的总会有变化的,以前要全部上山下乡,到你们这里不是也可以留城了,现在又可以顶职了,可惜我家里几个孩子一个也没赶上都下到农村,老小还支边去了黑龙江。”

“真可惜。”

“是呀!要是有一个孩子顶我职,我也有人照顾了,你知道我身体不好,我老伴也是一样。”

“我能留在城里算是非常幸运了,虽在码头上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一老一小,拿着笔墨在路上聊着家常,晓文从吴会计这里得到了长辈似的关怀心存感激,他要走了,真有一点舍不得。

“你退休了,我会很想念你的,这码头上也只有你真的关心我。”

吴会计也不无感动地在晓文肩上拍了一下。

“这几天,我会找一个时间与沈书记谈谈,推荐你来接我的班。”

来源:北京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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