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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后街14号

2017年02月21日 11:01 PDF版 分享转发

作者:老绥远韩氏

1949年4月22日,我出生在内蒙古丰镇县曹碾湾路猪圈巷子的一个小院内。对于那个狭长的小院,我还有朦胧的记忆。记得把我背在背上教我唱歌,歌曲的名字叫《歌唱二郎山》。他唱一句,我学一句。因为幼小,我对歌词并不理解,只是乱喊一气。还有一次,父亲教我唱《四季歌》,我突然停顿下来,反问父亲:“爸爸,为啥和狼还要一条心呢?”母亲笑出了眼泪。

依稀记得,一次父亲坐在炕上用纸分包红糖,包好一包就顺势放到柜顶上去。我生性顽劣,喜欢逞能,非要替父亲效劳。父亲拗不过我,遂把纸包交给了我。我那时最多三岁,提着纸包,没走两步,一包糖全都抛洒在了地上。母亲对父亲嗔怪不已。

大约在我三岁时,家搬至北山下的庙后街14号。那是一座非常恢宏的四合院,原房主是富豪。那时,有文化的房主都知道,来了就要共产,趁没有共产之前,房产无论贵贱赶紧出手,拿到钱后逃往海外。姥姥是个家庭妇女,哪里知道社会的走向,看见人家出价不高,立即交付了定金,懵懂不知其所以然。

听母亲说为了买这处院落,花了两口袋现洋,现洋是用毛驴车拉的。由于当时没有追问,母亲早已作古,我也说不清究竟是多大的口袋,有多少块现洋。

买房子是姥姥的主意,父亲在归化城工作,多年来节衣缩食寄回家的钱,都被姥姥积攒起,最后都花在了买房上。不管哪个年代,有钱置不动产都是惯例,但这次算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由你奸似鬼,也喝洗脚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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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父亲责怪姥姥,这么大的事情为啥不和他商量,但生米已成熟饭,说啥都为时已晚。

城隍庙后街14号,阔大、整洁、干净。正房前是一块面积很大的石条砌成的平台。平台需要拾级而上,平台上还有一把藤椅,可以用来晒太阳及小憩。平台下面是花池,每逢夏季,鲜花盛开、争芳斗艳,常有蜜蜂蝴蝶徜徉其间。

城隍庙后街14号的院子里,还有一条直通北山的地道。父亲曾经下去过,走着走着遇到了一堵墙。父亲分析这是当年房主为了躲避战乱或土匪的袭扰而修建的,也不知道何时、何人给封堵了。也许它平常就是封堵的,遇到紧急时,再临时刨开,也未可知。

城隍庙后街14号都是砖瓦房,仅正房就有七间。正房的最中间是堂屋,堂屋里有雕刻非常精致的佛龛,佛龛下面是一溜柜子。因为姥姥信仰基督,后来父亲就把佛爷搬下来放进东面的厢房里了。我每天在佛龛里钻来钻去。有时玩着玩着就在下面的柜子里睡着了。

除了两间正房外,其余的房子都被姥姥出租。姥姥从此成了房东,房客都称呼她为“房东老人儿”。记得东厢房还住着个包头籍的女人,我读《看图识字》时,凡遇到不认识的字,总要去求教她。我们对门的房客姓梁,我参加工作后才知道,她是火电公司土建工地小型机械班梁师傅的胞姐。那时他的姐姐刚坐月子,孩子很幼小,但哭起来声音却很洪亮。

正房后面有一间茅厕,每天清晨总会有农民进来偷粪。那时没有化肥,人粪尿是唯一的肥料。天一亮,院门一开,姥姥就守在窗前。只要一看到鬼鬼祟祟背着粪桶进来的人,就大声地呼喊。因为大粪可以卖钱,再说舅舅们在乡下种地,也等着用呢。

母亲那时在丰镇卫生院工作。姥姥在家除了做饭外,就是阅读、做祷告。依稀记得,姥姥每天坐在炕上手捧一本厚厚的圣经,一丝不苟地用红笔批点圈划。圣经能够阅读下来的人,不见得能看得懂书报。因为她是全凭上下文连贯才读出的,有时汉字一挪地方,她老人家就不能分辨了。

大人永远是孩子的榜样。我在院里没有玩伴,家中没有玩具,也没有别的娱乐方式,姥姥就成了我唯一效仿的对象。姥姥抱一本书看,我也学她的样子,并排端坐在炕上看《看图识字》里的图画。每每问及姥姥汉字的读音,姥姥大多不认识,我只好去院子里求教其他有文化的人。只要有人告诉,我便死记硬背,铭记心中。有时,在院子里找不到老师,我还曾跑到街上去求教路人。路人大多非常热心,常常不厌其烦。

由于我的刻苦,及至学龄前,父亲买来的所有书籍都背得滚瓜烂熟、朗朗上口。虽然我的学习没人胁迫、没人监督、没人检查、没人考核,但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完成了我的早期教育。

基督教的聚会处离我家很近,姥姥每次聚会都要领着我。聚会的场合很庄严、肃穆、神圣。牧师在台上宣讲教义,带领大家唱赞美诗。我还参加过一次星期天弥撒,参与了圣餐仪式。信徒们分食一块面饼、分喝一杯葡萄酒。及至长大,才知道面饼代表基督的肉体、葡萄酒代表基督的血液。教徒吃了面饼喝了红酒,就等于和“圣子”基督融为一体,此即“圣餐”。据说这个仪式源于耶稣基督与其信徒共进“最后的晚餐”。在最后的晚餐上,耶稣基督告诉弟子,面饼是他的肉体、红酒是他的血液。

姥姥生于1881年,和鲁迅先生同庚,她经历了三个朝代。姥姥不知道什么是人民政府,说起中央政府来仍称呼“朝廷”,把公安局叫做“衙门”。

1957年,母亲调到呼市市立医院工作,举家搬迁。此后不久城隍庙后街14号就被没收归公,给我家仅留下三间。再后来,因为无人居住,三间变成两间——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再后来堂屋也被别人侵占,卧室的门也被堵死,就剩孤零零地一间房,只有窗户没有门。其余的房子都被丰镇县广播站侵占。

1984年,丰镇电厂初设审查会议在丰镇召开,我为了寻根还专门去城隍庙后街14号查看。那时院落已经面目全非,儿时留下的美好印象全部灰飞烟灭,多年来时时魂牵梦萦的城隍庙后街14号竟成了一片颓垣残墙。我后悔去看,否则在我的梦中仍能重现它的身影,现在就连梦境中也不会再现了。

又有三十年过去了。我想现在那里一定被高楼大厦所覆盖,就连可以凭吊的遗址都不复存在了,但地球上那个坐标的点是不会消失的。沧海桑田,夏商的宫殿都会被农田覆盖、被后人彻底遗忘。庶民的一处住宅,只有当事人自己怀念罢了。但那毕竟是我灵魂的家园,祖先不灭的灵魂还在上空游荡,只不过他们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后记:

古人把城隍爷视为城市的保护神,明朝以后每座城市都建有城隍庙。城隍庙里供奉的城隍爷不是神仙也不是菩萨,而是为国家民族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名将或为当地百姓造福一方的贤哲廉吏,他们都是深受当地百姓推崇爱戴的历史人物。如北京城隍庙供奉民族英雄文天祥;上海城隍庙供奉汉名臣霍光;苏州城隍庙供奉战国时期的名人春申君。而广州城隍庙的城隍爷是南汉国建立者刘龑以及大名鼎鼎的海瑞和杨淑山。

居住求平安是人类的本能。古人每建一座城市,在规划设计时都把安全放在首位。在外环境方面要求山环水抱,形成山水严密“缠护”的格局,使城市占据易守难攻的形胜之地。同时在城市的外围修筑高大的城墙、城楼、城门以及壕城、护城河,以防范外来之敌。这些城墙和护城壕,在古代称为城隍。

尽管有了自然山水和城隍的重重保护,但古人仍然觉得不够踏实,他们还需要神灵来保佑一方平安,于是便出现了城隍庙和城隍爷,并逐渐形成了中国独有的城隍信仰和城隍文化。

我家住在城隍庙后街,因为那时年幼,竟然对城隍庙毫无印象。父母已经作古,现在想打听,也不知该去找谁了。

来源:老绥远韩氏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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