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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配”老马号(1)

2019年02月18日 8:56 PDF版 分享转发

来源: 议报

作者: 郭小林

重挽马

马的胃不用说很强壮,连柞木的马槽和围栏都能啃吃;牛的胃比马更强、且有四个之多;我的胃可比不了它们,从小就弱。所以,特别是老马号给予我的精神草料,我反刍了四十多年才初步消化……
——题记

内容梗概

1974年,我在“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中,因不是党团员,且曾被站领导暗中定为内控人员,免除文书职务,发配老马号。

这件事与朱站长被批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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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老马号是新手,骑马、检温……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一关一关也都过来了。

在长达半年的冬牧期间,我和老马号的牛犊一样,体力消耗很大。牛犊们是“秋肥冬瘦春死”,我则于次年10月得了森林脑炎……

因为心里有气,我用业余时间拟了一份稿子,想给朱站长贴,却被妻子发现,塞到灶膛里烧了。就此我心灰意冷、工作懈怠,放牧时去采黄花菜,牛马们趁机啃吃了玉米苗,虽然面积不大,但站领导认为性质严重,责令我在全站大会上作检讨……

引子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政治运动迭起,一波连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大陆都变成了红色的液体。1974年1月到3月,我被省出版社借调去三个月,正逢“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省城的工农兵大学生们闹上了街,给省革委会领导人贴大字报,冲击省直机关。我以为与我无关,谨遵出版社领导的嘱咐,不去大学和省革委会大楼看热闹。逢星期日我就去版画家晁楣家里看书。

不料,借调结束,回到我的原单位种畜站,却得知我还是有“幸”成为运动的一部分:我被免除才干了一年的文书一职,发配到老马号当饲养员。

免去文书职务,并不仅仅是以这个岗位不能离人为理由,而是说我非党员非团员,没有资格担任这么要害的职务——文书保管着单位的公章、唯一一部电话、全站七百多人的档案,最要紧的是还有几十枝枪及弹药。所以上级有规定,文书须由党团员即可靠的人担任。

免就免了吧,我无话可说。可是按照“常理”,文书好歹也算是连部(种畜站相当于连级)的会计、出纳、卫生员等一干人马的小头目,班长一类、“兵头将尾”的“干部”。不当文书了,到排里怎么也该安排个副排长、班长干干吧!何况我又没犯啥错误,这个文书又不是我要当、而是朱站长提议的,怎么弄得跟给我个处分似的?别人会怎么看我?

所以我到老马号上班怀着一肚子的委屈。

老马号

种畜站全称是种畜繁育站,担负繁殖良种马、良种猪和改良本地马、本地猪的任务。繁育种马的是统称马号的畜牧二排;畜牧三排是养种猪的即猪号。二排一班、二班是种马班,分别饲养种公马和种母马,又称新马号;三班就是我去的那个班:役马班,不用说就是老马号。

新、老虽然仅是一字不同,区别可是天差地远!

新马号是两栋长长的、高大轩敞的砖瓦房,饲养着二三十匹从进口的母马及十来匹公马。这些被统称为大洋马的家伙,分为两个品种:乘骑马和挽用马;乘骑马的品名叫奥尔洛夫,挽用马品名是苏维埃重挽马,又称苏拉车。

要说良种马的培育,俄国即前苏联那是真有成就。大概在辽阔的顿河草原或者乌克兰平原,长久以来畜牧业非常发达,更由于冷兵器时代战争的需要,哥萨克等民族培育出了优秀的良种马。奥尔洛夫马体态修长高挑,奔跑起来称得上是“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姿态优雅之极;而苏维埃重挽马简直就是一座肉山,臀部横宽达近一米,体重近一吨,一只蹄子就有一个小饭盆那么大。据说每匹马的挽力,可达十四吨。

既然是进口的马中贵族,待遇当然不能低了,我印象里成年大洋马每天的精饲料定量是十八斤,重挽马大概还要多些。每天还有四个鸡蛋,磕开拌在精料里;拌料时还要统一加入盐、骨粉、维生素等等。(要知道,知青在连队,整年也吃不上一个鸡蛋)

这些马到我国来可不是为了干活,它们是用来改良我国本地马的。本地马的品种叫蒙古马(另外还有伊犁马、三河马等,这里不涉及),又称蒙古球子,个头矮小,跑得也不快,人骑在上面脚可以拖到地面,威风不起来。所以大洋马每天就是吃饱了遛遛弯,为了给本地马配种养精蓄锐。

再来看我们老马号。

老马号饲养役马和牛,只是畜牧排的附属单位,可见地位卑下。可是它又是种畜站跑运输的大车队的“运将”(借用台湾的词汇)、即拉车役马的饲养场,不可或缺。

老马号距新马号西侧有一里多远,距南侧的种畜站住区也有约一里地,背后紧挨着一片小树林,孤悬在公路边上。马厩是一个破旧的特大号草房子,原先是整个农场的总仓库。高五米有余,相当于两层楼房,比起当时为了保暖盖得很低矮的老职工们住的草房,就是巨无霸了。自从总场场部迁至南边十多里远的白桦林,建了新的总仓库之后,这旧的总库就弃置不用了,渐渐地,大门框也坏了,两扇大门也不知到哪儿去了,只余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门洞,像一个衰老的巨人张着没牙的口。夹板墙也歪了,上面的木板翘棱着,里面的锯末流洒在蓬乱的草丛里。西半部的草顶塌陷,但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于是就被当作牛号,养着几头奶牛和使役的公牛,以及大小十来头牛犊。东部相对完好的部分则是马圈,养役马,即杂交二代马。新马号是一间马厩关一匹种马,这边同样大小的地方关四匹役马。

老马号依傍的公路是个三岔路口,往东通往雁窝岛、远达饶河;往西连接宝清县城,往南十二里就是团部,再往南是虎林。

1958年农场初创时期,这个三岔口南侧的居住区,是当时的场部,曾经热闹一时,并且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曙光镇。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的故事片《老兵新传》就是在这里拍摄的外景。总场搬走之后,这里好景不再,人称老场部。

老马号里面因为年久失修,泥巴墙已经变得乌黑,马厩里铺的圆木缝隙间是积久的马粪尿,浓烈的尿骚味充斥其间,熏人欲呕。白天,没有玻璃的窗洞,有斜射进来的阳光;夏秋之际,光柱中飞舞着密集的蚊蝇;夜晚,蚊子吸饱马血,都趴在黑泥巴墙上,需挨近方能觑见,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十几只,个个饱胀着暗红色的肚子。有马血敞开供应,它们倒也不大骚扰人类。落满灰尘和蝇屎的、发着暗淡黄光的电灯高挂在三角房梁下,只有马儿们安静地咀嚼声和偶尔的马蹄踩踏地板声。冬天,也没有任何防寒设施,无论多么冷,有没有风雪,牲口们全靠自身抵御严寒。初到之时,我曾有疑问,为什么老马号四门大敞,完全不加防护,居然没有狼,也没有盗马贼!

我之前与老马号从无接触,唯一一次是文革初期,我们几个男青年没事干,就半夜里扛着长梯,拿着手电筒,到老马号草檐下掏麻雀(那时还没有马),还真掏住二十来只,回来弄干净炖了一大锅麻雀白菜汤,七八个人一顿风卷残云,造了个精光,连麻雀的骨头都嚼了咽了。都说从没喝过这么鲜的白菜汤。

种畜站大车队最壮大的时候,拥有七八挂马车,每挂车三匹马,一匹驾辕,两匹拉帮套即梢子马;加上几匹备用的马、还有几匹产驹子的母马,共有二三十匹马。拉车的马全都是母马或骟了的公马。没骟的公马性子烈、不好调教;母马和骟马老实听话。

所谓杂交二代马,就是用前苏联的大洋马与本地母马交配产下的母马、再次与大洋马交配、产下的马就是。因为杂交一代优劣基因各占一半,且性状也不稳定;杂交二代优良基因占四分之三,性状也比较稳定。其优点明显:个头与大洋马差不多,挽力也大,可是性格温顺多了,尤其是骟马,整天蔫头耷脑,心无旁骛,只知道拉车。加上北大荒产粮之地,麦麸子、、豆饼还有酒糟之类,喂得足实,那些役马个个体壮膘满,毛色油亮,跑在公路上威风八面,是那么引人注目。

那时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北大荒各连队的主要运输工具就是马车。总场有汽车队,多的时候达上百辆解放牌卡车,可是农场地面那么广,有上千平方公里,最远的连队距总场一百多里,除了上缴粮豆时卡车下连队,连队有什么事情跑分场部、宝清县城;平时生产,往地里运送肥料、拉麦秸豆秸等等,全靠自己的马车。

我1964年到北大荒时,从总场分配到种畜站,就是坐马车。马车跑起来,一颠一颠的,有一种特别的起伏感,很像小时候玩的跷跷板。时间长了,坐马车机会很多,以至于我返城回京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凌晨有马车从我住的楼下经过,清脆的马蹄声的的入耳,就一定会有这样的画面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坐在马车上,奔驰在北大荒辽阔的雪野上,参差就是“铁马冰河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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