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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夹边沟-节选(1)

2019年06月26日 7:23 PDF版 分享转发

来源: 往事微痕 作者: 高仕泌

“这里记叙的是四十年前我在山丹军马场被定为、受到三开除(开除党{团}籍、开除军籍、开除工籍)处分,被送到酒泉以东的夹边沟农场的亲身经历。”——引自《亲历》前言

(十二)第一个“病”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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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是一个丰收之年,早在春播的时候,场里领导就向大家动员,要认真种好庄稼,秋后就可以吃到我们自己种植的粮食了。有国家按标准供应的每人每月45斤成品粮,再加上我们自己的收获,日子肯定会好过得多。人们的确也是信心百倍,干劲十足地开垦、种植、施肥、管理。希望靠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来缓解饥饿的痛苦。收获的季节到了。我们收打了不少粮食,此外还有蔬菜、瓜果等。但伙食充其量只是有几天增加了一些菜类,而且数量也非常有限。对于解决饥饿的痛苦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能是我们的收获被调走了,更可能是我们的收获在报产量之后,被抵充了应该供应我们的口粮。总而言之,生活没有得到任何改善,不但没有改善,而且情况还在不断地恶化。终于大田组里开始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来了。

1959年春夏之交,大田组的一个劳教人员“病”倒了。组织上让他留在宿舍休息。但当大队人马外出出工之后,他便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炊事房后面,挽起衣袖,把手伸进污水缸里去捞吃沉在缸底的残留物。在人们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精疲力竭的情况下,那污水缸里还能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但他还是不停地把手伸进缸里,再把捞到的东西送进嘴里。看到他衣着褴褛、满脸污垢、一副骷髅的形象,加上他不顾一切地,把从缸底捞到的污物送进嘴里的姿态,真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患者。炊事员奉命驱赶他,干部威胁他:“再不回去休息就让你随大队出工劳动。”他离开了厨房。但没过多久,人们稍不留意,他就又回来了。仍然是那副不顾一切的姿态。然而他能捞到的东西,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差得可怜。

“病”人终于倒下了,他离开了人间,摆脱了饥饿劳累的折磨。人们再没见到他到炊事房后面的污水缸来捞吃的。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留下一句遗言,如果说他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话,那就只可能是“我饿”这两个字。

劳教人员死了,死于饥饿和劳累。这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为了表示抚慰,场部给死者打了一副薄薄的杨木棺材,安排劳教人员在荒地里挖了一个坑,掩埋了。这全场第一个死者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他的幸运在于,死后还得到了一副尽管只是薄薄的棺木,并且还比较妥贴地埋葬在了地下,虽然挖的坑也只是浅浅的,但终究还是埋在地下了。

尽管已经有人病饿而死,然而大跃进的劲头却一点也没有减弱。人们每天劳动的定额丝毫没有削减,不但没有减少而且还在不断地上调。一方面是超强的体力劳动,另一方面是远远不能满足需要的营养水平,人们的体质不可避免地逐日下降。

据场领导说,为了解决我们营养不足的问题,他们向粮食部门交涉,把供应我们的成品粮调整成了原粮。这里的主食是面粉。按85%的出粉率计算,调整成原粮之后,口粮的供应量等于增加了近20%。没有去麸的面粉,又黑又粗。但数量增加了,这一点就比什么都好。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天时间,粮食的数量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标准,而质量则已经毫不含糊地降下来了。人们的怨言逐渐滋生。领导上的解释也很简单:“你们现在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群众的生活还不如你们。”我们和外界几乎处于隔绝状态,农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们不得而知,而我们自己的生活则确确实实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马号的日子也在逐日恶化,往日食堂对我们的优待出手都比较大方。而现在则非得苦苦商量甚至赖着不走,才能勉强多要到一点点。人的待遇下降,牲畜的待遇也在不断地下降。原来供应的豌豆、大麦、青稞等粮食都没有了,只剩下麸皮和少量的胡麻饼。然而牲畜的劳动强度同样也没有减少。相反,在的形势下,犁地、拉车的定额也在不断地往上调。为了满足牲口的营养需要,以粗代精,大量地供应麦草,并从其他地方搞来了一些谷草(小米的秸秆)。

牲畜由于饥饿,吃草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而谷草的茎干比起麦草来要硬得多又粗得多。对铡草的要求则更严格了。领导明确提出要做到“寸草三刀”。草的饲喂量大大地增加,而过去铡两刀的草现在要铡三刀,铡草的劳动量几乎又增加了二分之一。我们这几个马倌的辛苦可想而知。

老刘老徐开始采取软抵抗的态度了。他们不声不响,粗制滥造地铡了许多长草,然后铡些碎草撒在上面。这个办法瞒得了干部却瞒不了曹、刘这个两具体负责人。他们走到草堆边,把手伸到草堆里面抓出一把长草,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咒骂。

然而更严重的问题是,牲口对铡得很长的草缺乏食欲,饲槽里往往会留下许多,被牲口呼出的潮气搞得又湿又软的长草,加之麦麸的供应量也减少了许多,牲畜的膘情自然也迅速地跌落下来。情况反映到场部,领导考虑到这四十多头牲畜价值不菲,如果按照大跃进的要求搞下去,难免会全军覆没。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提出让我们安排一部分牲畜轮流休息。

同时,根据有关科技部门的建议,把饲草铡碎后,全部用弱碱水浸泡,以提高其消化率。这个做法虽然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但效果十分有限。而我们这四个马倌的劳动量,却因此又增加了许多。每天要挑几十担水,在水里适当放些生石灰,然后把全部饲草浸泡在水里,待其变成金黄色之后,再捞出来,放在支架上将水爽干。喂牲口时,这一筐筐湿淋淋又十分沉重的草,还要背着往饲槽里倒,劳动强度大了,人却不增加,食堂供应的伙食也越来越差,辛苦的程度可以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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