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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夹边沟-节选(5)

2019年06月30日 7:32 PDF版 分享转发

来源: 往事微痕 作者: 高仕泌

西北的风沙是出名的。当地群众戏说这里一年一场风,从大刮到腊月三十。这个说法自然是夸张了一些,但风沙之厉害也可以想见。1958年我初到农场时,就曾遇到过一场“大黑风”。大约是早春三四月的时候,一天上午忽然北方天空腾起一片乌云,那乌云飞驰而来,迅速扩大,遮天蔽日、上下翻滚。刹时间已经来到头顶。有经验的地方干部,马上下令通知,叫大田组的人们立即收工回到营地。我当时在积肥组,工地就在场部附近。得到命令后,我们立即回到宿舍。

大队人马刚被召唤回来,黑风已经刮到。只听得外面狂风怒吼,石走沙飞。天空由阴沉变成了黑暗,以致对面看不见人。我们躲在屋里,紧闭门户。人们把那盏药瓶制成的煤油灯点燃。尽管是在屋里,近在咫尺,看到的灯火也只是豆粒般大小的一个黄斑。人们相互之间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却看不到面容。这场黑风整整刮了两天。人们无法出门,只好都窝在屋里。只是每组抽调一两个人到食堂去帮忙——无论刮多大的风,人们的饭还是非吃不可的。当时食堂的主食是馒头,由于风大无法加工,只好改吃面糊。尽管伙房的人想方设法把门窗都关紧。但吃饭的时候还是满嘴的沙土。两天之后,狂风息止,天又放亮。到外面一看,遍地落了厚厚的一层黑土。原来那翻滚的乌云,不是水汽而是尘土。难怪漫天的乌云却一滴水也没降落。事后,领导告诉我们说,遇到黑风,如果不立即收工,风沙一到,当即不辨东西,大队人马就无法返回营地。

又是一个刮风天。怒吼的狂风卷起的沙尘把空气搅得昏昏浊浊,就像是天上布满了一层薄云、地面笼罩着浓雾一般。高悬在空中的太阳,看上去只是一个白色的圆盘。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温暖。

和平时一样,遇到这样的天气,大田组的人们还是要照常出工的。工作的内容是平整土地。我们每人扛一把铁锹,随着大队人马走到遥远的工地。在那大片的沙荒地上,根据每块土地的情况,把高出来的地方的土挖下来,抛到低处,使整块土地高低一致,以便于灌溉。这项工作说来算是轻活,但对于我们这些瘦骨嶙峋的饥民来说,就是相当沉重是体力劳动了。

约莫下午四点多钟时,经过一天劳累的人们已经疲惫不堪。借着蒙胧的风沙,有的人已经不顾严格的纪律,找到一些避风的凹地或沟渠的一侧,躺倒休息了。我裹着老羊皮大衣,也选择了一个背风的去处,躺了下去。风还在怒吼着,吹起的飞沙一阵阵从头顶掠过。稍远的地方相互之间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干部不会来了,组长也不一定会来了。于是大家放心地休息起来。睡是不敢睡也睡不着的,只能偎缩着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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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点一点地昏暗下来。远处响起收工的哨声。横七竖八躺在荒地里的人们,一个个慢慢腾腾地爬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迎着风沙向营地走去。

我随着人流步履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远处营地的灯火在闪烁。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而我离住地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一些原来在我后面的人,一个一个地走到了我的前面。慢慢地我的前前后后已经都见不到人了。天黑以后,风刮得小了,但我的脚步仍然是那样的艰难。我已经耗尽了体力,再也抬不起脚步了。真想躺下去再睡上一觉。但是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如果躺下去,我将再也起不来了。我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一定要坚持走回营地,就是死也要死在场里。

终于我走进了农场的大门。医务室就在大门口。我顾不得到食堂领饭,就先进了医务室向求救。

“你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

医务室里一个医生从小窗口里递出一个体温表,嘱咐我放在腋下量量体温。

几分钟过后,我取出体温表递到医生手中。

“怎么只有三十五度?”医生看过体温表后惊叫起来。

“是不是没有量好?”另一位医生说着把体温表处理后又从窗口递交给我。“再量一遍。”他对我说。

我遵照医生的嘱咐,再一次把体温表夹到腋下,并把老羊皮大衣紧紧地裹起来。

几分钟后。当医生再次让我把体温表递进去时,听到的仍然是医生的惊叫。“还是三十五度!”为了再次证实我的体温。医生干脆把我叫进屋里,另外又拿了一个体温表来,让我左右两腋一边夹一个。然后看着我把大衣裹紧。几分钟后,两个体温表同时取出。查看的结果还是三十五度。

体温表没有问题,确实是体温只有三十五度。医生得出了结论。这是体质严重衰弱,能量极度缺乏,就像炉子里没有煤炭一样,已经到了将要熄火的地步了。必须立即抢救。两医生经过短暂的商讨后,从药架上取出一支20cc的注射液,给我

我吃力地脱去老羊皮大衣,褪掉半边棉衣的衣袖。把一只皮包骨的手臂放在一个白布枕上。医生小心翼翼地找到了血管,一面把针扎进,一面慢慢推进注射器。顿时我的浑身上下产生了一股热流。

20cc的糖水很快就注进了我的身体。医生又把体温表递给我,让我再量一次体温。几分钟后,体温表上的读数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三十六点五度。

“葡萄糖注射液只剩下四五支了。再有几个类似的病人我们就将抢救无术了。”两个医生互相喃喃地说。

我穿上皮大衣。向医生匆匆致谢后,赶紧就往食堂走去,去领取那维持生命所仅有的一盆苦曲菜面糊。

医生给我开了一张休息两天的病假条。这是我到农场两年多来的第一次病休。

鉴于我的健康状况已经严重恶化。组织决定把我调到挖菜根的小组,和一群病弱的劳教人员一起,每天提一个小篮子,手里拿一把小铁铲,到野地里去挖苦曲菜根。

苦曲菜根,这是当时当地我们这些劳教人员赖以维持生命的救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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