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独立战争在列克星顿打响第一枪前一月，被誉为为“美国革命之舌”的帕特里克?亨利在殖民地弗吉尼亚州议会演讲中，发出了他穿越人类世纪的振聋发聩的呼声：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翻译成中文就是“不自由毋宁死”。

作为牛津大学自由派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James Mirrlees和产业组织经济学家Donald Hay的得意门生，张维迎对自由的定义似乎正在走出经济学领域，转向对社会性的人文关怀，特别是他从北大光华学院院长一职退下来后，语言的锋芒更为锐利。他甚至建议政府官员应该人手一册亚当?斯密写的《国富论》，深刻认识自由之于市场经济的意义。

今年7月，又是中国大学毕业季，各大院校教授们在学生毕业典礼上独特、幽默、各领风骚的演讲桥段常见诸网上，引发社会各式口碑和热议。但我认为，惟有张维迎在北大国发院毕业典礼上题为“自由是一种责任”的演讲，从视角、立论到价值观探索上，才真正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张维迎不是孤立地解剖中国现实问题，而是从人类历史发展长河来审视自由之于中国的价值意义，他说，根据英国科学博物馆学者Jack Challoner 的统计，从旧石器时代到公元2008 年之间产生了1001 项改变世界的重大发明，其中中国有30 项，约占3%。但这30 项全部出现在1500 年之前，而近代500 年里，中国在发明创新方面对世界的贡献几乎为零。

他举例说，我们今天的科技不要说与美国、英国比，我们甚至连瑞士的一个零头也达不到。 瑞士人发明了手术钳，电子助听器，安全带，整形技术，液晶显示器等，就是今天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人民币，所用防伪油墨也是瑞士技术；国产面粉差不多有60%-70%由瑞士公司机器加工。

张维迎毫不讳言地坦陈，过去30多年里，中国经济虽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这一成就是建立在西方世界过去300 年发明创造所积累的技术基础上的，支撑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每一项重要技术和产品，都是别人发明的，不是我们自己发明的。

他强调：我们只是套利者，不是创新者，我们只是在别人建造的大厦上搭建了一个小阁楼，我们没有狂妄自大的理由！

那么，造成原生科技如此巨大差距的诱因是什么呢，难道是中国人基因有问题吗？张维迎从经济角度阐述：毛病显然出在我们的体制和制度，因为创造力依赖于自由——思想的自由和行动的自由。中国历史以来体制的基本特点是限制人的自由，扼杀人的创造性，扼杀企业家精神。

正因为如此，中国未来能否改变过去500年历史上的创新空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持续提升中国人享有的自由权益。他认为，只有自由才能使中国人的企业家精神和创造力得到充分发挥，使中国变成一个创新型国家。

面对新一届毕业生，张维迎特别劝勉：推动和捍卫自由，是每一个关心中国命运的人的责任，更是每个北大人的使命！不捍卫自由，就配不上“北大人”的称号。

纵观张维迎这次演讲，文字浅显、数据充分，逻辑缜密、内涵丰富，震慑人心，尤其是关于自由之于创新国家的意义，说得很透。这些年，自由一词快成为“自由的禁区”了，事实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24字核心价值观里，自由却是显明和通达的，但要把自由变为自由思想和自由行为，你就可能有异议之嫌，而这却又是事关个国家前途和命运的希望之环。

张维迎在牛津大学留学时，正是保守党强人撒切夫人主政时期，英国如火如荼的私有化运动，使衰老的帝国焕然一新。1994年，张维迎拿到牛津大学博士学位那一年，撒切尔夫人在中英关于香港问题谈判最为紧张的间隙，发声说：“不用担心中国，中国在未来一百年时间里，不会为人类提供任何新思想。”我想，这么自负的话，一定激励过张维迎年轻时的“祖国抱负”。

作为本次演讲的观察者，我认为若要挑刺的话，唯一个不足之处，就是演讲仍过于偏重对“器物化”的陈述，而忽略了信仰之于社会生活、文化成长与经济发展的本源，以至在演讲中“对西方一些国家经过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逐步走向自由和法治……而我们却原地踏步,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只是一笔带过，缺少启明星般的透视和入木三分的剖析，实在是遗憾！

尽管如此，我仍要对张维迎的演讲，鼓个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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