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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万尿毒症患者:没钱,没爱,仿佛身处孤岛

2019年05月02日 21:22 PDF版 分享转发

来源: 凤凰WEEKLY 作者: 张丹丹

60万透析患者中20.7%是正值20-44岁的青壮年,多数患者发病后被辞退失业,不再被社会接纳。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亲戚朋友也渐渐疏远。他们被划在一个特定的圈层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未曾了解里面的人。

徐进世穿一件旧的棕色皮革夹克,露出的灰黄色毛领色泽暗淡。他的脸色黑黄,显得苍老,情绪也较为低落。生病后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上他都不愿露脸。去医院,有人说你有50岁了吧,不到不惑的他无奈地苦笑。

得病前,徐进世意气奋发,敢闯敢拼,2011年他和朋友创业开餐厅,赔了所有家当,转头便到上海重新打拼,一人干两份工作,白天在某知名餐厅做厨师,晚上赶夜排挡。他爱学习,表现出色,颇受上层赏识,三年不到就要被提拔到炉灶主管的职位。

转折发生在2015年的冬天,徐进世起床眼皮肿得像葡萄皮一样,上着班隔一会儿就消下去了。他的眼睛里老是开始出现空白模糊的影像,总是疑惑身边人怎么走得那么快,同时频繁地头晕,夜尿多。难受得实在撑不下去了,他请假去第六人民医院检查。从医生那里得到一个词,“肾衰竭晚期尿毒症期”。

他知之甚少,只了解这个病是终身的,无法治愈,只能靠透析或肾移植治疗;又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很多病人就是没钱透了死掉了,“我当时考虑到家里情况也是这样子,没钱。”这一切无疑晴天霹雳。

我国慢性肾脏病发病率达到10.8%,每9个人中就有一个慢性肾脏病,而目前的透析患者数量则达到50-60万。慢性肾脏病面临的诸多问题也日益凸显,多数病人经济条件不佳,回归社会困难,严重的并发症,以及普遍存在的心理问题都亟待多方力量去关注和解决。

怪圈

“我的人生似乎陷入一个怪圈,每次稍微一有一些起色和好转,总要出一件事情来将这一切拉到谷底。”这是1980年出生的徐进世没有想通的事情。

这种困境在他三十几年的人生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但现在无疑是最重的一次。他是一个崇尚个人奋斗的人,能闯,原则性很强,有着比同龄人更多的老成和野心。

十三岁那年,父亲脑溢血去世。作为家中长子早早地承担起了照顾家人的责任。厨师学成,外出打工挣了点钱,也谈了女朋友领回家,全家开心不已。可就在第二年,母亲查出癌症晚期,短短几个月的治疗,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欠了一大笔债务,母亲也去世了。

后来他到上海打拼,虽然辛苦,但生活还是有盼头的。住宿舍不方便,他想着经济好一点租个房子把女儿老婆都接过来。在查出生病之前,徐进世和几个朋友还在一起商讨要不要出去单干。他所在工作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个离婚女人,一人闯出一片天地,很让他佩服。他在酒店学习到的现代企业的管理经验,暗暗盘算,下一次尝试开餐馆的时候,一定要用上。

但是现在这些希望变成了奢望。工作丢了,婚也离了,积蓄花光,治疗的巨大费用始终像乌云一样盘旋在头顶,不能散去。

其实这个病并非没有征兆。来上海之前,徐进世患过敏性紫癫,皮下出血起红点,医生告诉过他这种容易得肾衰竭,治了一年多没有复发,他感觉痊愈了,在上海的忙碌工作更让他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潜藏的危机。

可这些症状对于疏忽的人来说,太过微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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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性肾脏病是一个隐性的杀手,但是它有线索的,就是人们不认识。小便里面有没有泡沫,小便颜色像红茶(血尿),尿量少、眼睛肿,血压高。不明原因的,骨。这些都是肾脏病的一些表现,但是人们没有把它联系起来看。”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科主任陈楠教授不无痛心地说。她也看到太多这种病人在刚得知这种病时的绝望和恐惧。

确诊时,徐进世的血压已经达到100/199、肌酐达到800多了,医生的建议是立马住院,但徐进世不愿配合医生治疗,“我听说,只要透析了,就一直透析下去。”谁能接受自己的后半生与一台机器捆绑在一起?

但没多久,肾功能缺失导致毒素堆积在体内无法排泄,徐进世的胃里面翻江倒海,恶心干呕,像食盐撒在伤口那样难受,肌酐上升到1400,医生建议立即插管透析,一周三次,不然有生命危险。他透析了一周多,又开始想扛着不透析。随之而来的便是消化道出血、吐血,脸色煞白,身体里的血红蛋白只有5克,极度贫血。急救过程中,徐进世的老婆给他弟弟打电话,你哥哥可能不行了,在家准备后事吧。幸而最终抢救了回来。

确诊后,徐进世的小家庭先是老婆挣钱养家,后来夫妻争执增多,分居,妻子也开始三天两头吵架、哭泣,最终徐进世提出了离婚。他最牵挂的是女儿,迫切地希望为女儿保持一个齐齐整整的家庭,离婚的事他瞒之不告,同时疯狂寻找续命的稻草。最开始,他特别相信奇迹、偏方,散尽积蓄去寻求,但奇迹并没有发生,“钱花光了,还差点送了命。”

孤独的透析

老家万源医疗条件有限,透析不彻底,总是掉血压,十年婚姻结束后,徐进世便只带了几件衣服一个人来到了成都治病。透析的医院在成都就几乎将他钉在了这里,动弹不得。偶尔出门,走哪里都必须先联系到医院,有透析有床位才能过去。

他独居在破旧的老小区,160平米的房子,被木板隔成了6个小房间,推开门一种湿漉漉的霉味传来。最靠里,狭窄,逼仄的几平米的小房间就是他的落脚之地,门推开,除了一张床,剩下的过道就仅容一个人通过。

这个房间房租500,离透析的医院走路20分钟。成都正春寒料峭,小房间没有空调,因为有空调会贵100块钱,那是徐进世一周的伙食费。

靠窗的柜子里一侧是衣物,另一侧摆放着瓶瓶罐罐的药物,医院发票收据。门旁边的桌子上,整齐地码着各种落灰的调味料。厨房铁瓷盆里泡着几朵木耳,那是徐进世的晚饭,一般一碗饭,一个菜,菜吃不完可以热下吃第二顿。不过,生病后,他总是不满意自己做的菜,去年接女儿过来成都。他才会兴冲冲地做一桌。小桌子上散放着一个橘子,他不敢多吃,因为怕钾高。还有一小包别人送的茶叶,他不敢多喝,怕磷高。这些微量元素的控制对于尿毒症患者都是至关重要的。

徐进世所在的这家肾脏病医院总共有300名透析病人,目前透析仍然是不少私人肾脏病医院最主要的盈利方式。一排排的机位上,不少人面目黧黑到难以辨认,有老人,有徐进世这样的中年人,也有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时髦的青年,因为都是“常客”,对于彼此也很快就熟悉。透析过程中,要提防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反应,比如可能出现低血压、失衡综合征、空气栓塞、溶血等即刻并发症,严重者可危及患者生命。

去年透析过程中,徐进世有一次惊险的经历,抽筋,肌肉紧缩,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滚,大汗淋漓,直到失去意识。把旁边的病人和医生全部吓坏了,赶紧做人工呼吸,医生及时给他回水才缓过来。

透析完的第二天早晨,徐进世要吃八九种药,他将这些药摊在了小桌子上,向记者介绍,保护心脏的,保护肝脏的,降尿酸,降血栓等等。透析并发症是折磨病人的一大杀手。徐进世吃完药,杯子里的水他没敢再多喝一口,“水是生命之源,但在我们这里就是毒药。”因无法排尿,病人们和口渴作斗争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徐进世每天要吃的药

徐进世一个人住在这里,少有人探望,也无人知晓。“我现在就面临着这个问题,假如说哪一天,我在这个屋子里,身体突然发生状况,也没法求救,该怎么办?我至今没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这件事总是让他焦虑。

“我家人亲戚找得到我吗?是把我拉回去埋掉,还是在这边火化,那个地步我是很难受,还是轻松一点?”他抛出了这个无论我和他都无法回复的问题。最近一次造瘘的手术,是附近郫县的一个堂弟过来签的字。

就近的室友们也不是好的托付对象,因为关起门来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偶尔打招呼,徐进世告诉他们,自己在医院工作,虽然病不传染,但是他还是怕别人在意,更怕房东知道,宁愿不要房租也会赶他出来。

除经济之外的治疗问题

生病后,徐进世看透了人情冷暖。才生病的时候,亲戚朋友送个千儿八百,但是无论金钱还是情感都不能持续,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麻木、平淡了。直到现在还让他愤恨的是,家里有个有钱的长辈甚至不欢迎他再去她的家里过年过节,她觉得晦气。“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对我不离不弃了,”徐进世平静地说,“如果我的母亲在,她会。但是她应该会被气死。”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肾移植,成功率很高,可以达到90%,而且近年来移植抗排异的药物也大幅度改善,但事实是,徐进世和绝大多数透析病人都不在肾移植排队的队伍里,除了高达20万的自付费用,稀缺的肾源也是难以逾越的阻碍。报道显示,我国每年约30万因末期器官功能衰竭需要移植的病人中,仅一万多幸运者有机会获得器官移植,供需比例为1:30。等待配型的时间长短未知,有时亲人愿意捐出一个肾,患者反而拒绝。徐进世的弟弟就曾经提过愿意给他一个肾,但是他做不到,因为弟弟背后也是一整个家庭。这种状况云南昆明春城肾友会会长,同时也是一名尿毒症患者的冯盈盈也深有体会,丈夫要给自己一个肾但是她拒绝了,“那还不如我去死。这个病得了,是一个家的灾难,你怎么可能再把这个灾难的程度加大呢,不能的。”

未能排除肾移植手术禁忌症的患者也被拒之门外,有、活动性、体内有活动性慢性感染病灶、恶性肿瘤已发生转移的都要谨慎评估手术可行性。《我国血液透析行业研究报告》统计,我国有200万名尿毒症患者,但每年能完成的肾移植手术仅5000例,不过沧海一粟。

徐进世和大部分患者一样,接受了每周透析三次的生活。虽然医保已逐渐完善,但对多数患者来说,未报销的哪怕百分之十对很多家庭来说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除此之外不能报销的检查费,住院门槛费,管理并发症各种自费药物,每个人差不多要一年自负3万。

冯盈盈是罕见的透析病人中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她告诉记者,普通透析报销后,一次是50,再高一点的就是80,100,虽然我们看来好像并不算什么钱。但是,尿毒症患者往往因病失去工作,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这些日积月累的费用,太多家庭承担不来。她也曾经看过一个50多岁,穿着干干净净,大方得体的男人,医生告诉他你要规律透析,他说等我回去借一下钱,借到的话我就来透。冯盈盈感到不解,凑上去问,“你没有医保吗”?他说有,但是要交50块钱,他没有这50块钱。“这简直不可思议。”冯盈盈说。

在徐进世偏远的老家,很多病人觉得反正尿毒症迟早都会死,为了不拖累,不少人都会主动、被动放弃治疗。徐进世的身边,一位大娘只靠女儿在外面打工支撑,病重到无法走路,一个得了糖尿病脚都烂了,每次来透析的时候都是家人背来背去,两人都主动选择放弃治疗。

但也有让他暖心的事。

一个12岁的小女孩,因为血管狭窄,扩瘘的时候有严重的血栓。医生当时就对女孩父母说,给你们三分钟你要不要救。手术费用很贵,手术万一不成功还得给手术费。当时徐进世就哭了。“人的生命,有时候就掌握在他人一句话之中。”最后父母还是决定救。手术也成功了。

但是未来女孩也会面临更多难题,并发症首当其冲。透析过程中可能出现低血压、失衡综合征、、肌肉痉挛等急性并发症,处理不当可能危及生命;而长期透析患者可能面临营养不良、肾性骨病、肾性贫血等一系列并发症,若不加以防治,也会严重影响患者生存期。幸而在医疗迅速发展的当下,只要及早、规范处理并发症,患者仍能收获一定的生活质量。“尿毒症患者最主要的就是要加强透析,透析充分性管理好,再辅助一些药物应用(管理并发症),这些病人可以很好存活。”陈楠教授说。

冯盈盈的状况就好很多,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她选择了一家透析质量很好的医院,目前除了每周按时透析,她少有并发症,身体状况保持良好。

自我价值的迷失

“除了家庭的负担,病人心理方面的问题是很突出的”,根据陈楠多年的观察,那些存活得比较好的,都是家庭温馨有爱。家庭关爱不好的,很多病人都有想死的念头。

圈层感挥之不去。生病后,徐进世性情变得孤僻,抑郁自卑,回老家也只埋着头走路。过去他知道所有那些流行词汇,和朋友们聊合伙做点什么事情可以挣钱,但是现在除了自己的病,渐渐和朋友之间没有了言语。冷不丁地约别人,也怕给对方造成想要借钱的心理负担。吃饭也有忌口吃不到一起去。

徐进世接触多一点的人就是病友,病人之间聊来聊去也就是一个话题。病友之间的聚会也不多,有些患者宁愿在麻将桌坐上一天也不愿到外面走走,徐进世觉得没劲。

离婚后,11岁的女儿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牵挂和精神寄托。最近对他很大的一个打击是,说好过年跟着他回老家的女儿,突然反悔,不回去了。他顾虑女儿的学习,叛逆期会不会学坏,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另一边又为自己无法为女儿做什么而愧疚。他回忆之前女儿发烧去医院,他只背着走了两步就吃不消了。和女儿的微信记录里,除了发零花钱红包,徐进世也在反思:爸爸有什么不好,可以改的。女儿的回复很简短,几个字,有时候干脆不回。

不惑理应是一个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徐进世却迷茫得不知道在求职网站上投哪一类工作的简历。“别人都在努力刷存在感,我在思考人为什么存活”,某个又到早晨5点的夜晚,他在朋友圈里这样写道。

我国60万透析患者中,20.7%是正值20-44岁的青壮年,“在我们中国,肾病累积人群很多都是中青年,甚至是儿童,危害更大。”陈楠教授表示。

徐进世不喜欢自己现在小心翼翼的这个状态。“过去我不是这样的,”他肯定地说,“没有了可以重新再来。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资本。”

亟待打破的圈层化

根据患者采访及患者论坛调研,多数患者发病后被辞退失业,打零工赚钱;部分患者隐瞒雇主病情以保住工作,边工作边透析,但是时间一长,因为要不时请假透析,瞒也瞒不住。一旦暴露,不论如何解释,绝大多数人都要面对被辞退的结局。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亲戚朋友也渐渐疏远。他们被划在一个特定的圈层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未曾了解里面的人。

“实际上这些人的体力、能力都可以回归社会的。但是,现在是社会不让回归,不是我们不想回归。现在所有的医院都有晚班的,6点钟透到晚上10点,完全可以像日本和德国那样,白天去参加工作,晚上再去透析。”冯盈盈说。

陈楠这几十年也始终贯彻着这一个主张。“尤其是现在中青年发病,他们一旦透析了,仍然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回归社会,可以给社会做很大的贡献的,一样能够胜任比较重要的职务,当然不要工作太累。”

刚生病没多久的徐进世,做过跑腿工作,网上接单。后面陆陆续续出现外卖,跑腿就做不了。徐进世自己花2000多块钱,买了个二手电动车去跑外卖,但跑了一天就出了车祸,腿部摔骨折。从车上掉下来那一瞬间,他感觉,人这辈子是不是结束了。还好后面没有车捡回一条命。出院那天,病友来接他,骑电动车送他回家。夜里下着大雨,锁在小区里刚修好的电动车也被偷了。他的外卖事业就此止步。

徐进世还想过摆个夜摊,除了应付城管,因为透析,也不会规律出摊,即使把这个位置摆红了还是没法长久。有个病友去做保安,培训都通过了,但是要上夜班身体跟不上,他犹豫了很久说出自己是尿毒症,请求只上白班。对方得知后,也没迟疑,“你走吧”。这无疑给病人的心理雪上加霜。

这个巨大的问题,似乎不是仅仅靠个人之力就能解决,而是要举全社会之力。

从根本上,陈楠认为肾脏病还是要重在防治。

肾脏病的发病率在某种情况下,高于其他疾病。中国现在在防治方面大家也做了很多工作,但是人们对肾脏病的认识,肾病的危害和重视度仍然没有达到一个很好的程度,“特殊人群,在心脑血管疾病的、的病人、糖尿病、冠心病、自身免疫性疾病这些病人里的肾脏病的发病率更高,最高的时候,心血管可以达到50%、60%,如果发病,甚至可以达到70%、80%,但是大家都没有重视。”

中国社会随着老龄化的加剧,今后糖尿病、高血压的发生率会很高。冯盈盈记得,6年前,她去三甲医院做透析,整个医院只有6台机器,现在有39台机器。以前总共只有23个人在里面透析,现在有300个人。这是令人心痛的变化。陈楠也预测,今后透析的人群还会有比较大幅度的增加,可是也不是无限增长,希望现在就做起,控制减少发生率,“我们的目标是要减少肾小球疾病,的发生率,这样就可以把这个病防治了。”

她的建议是,男女老少都要重视做全科的只要几十块钱的肾功能评估。“不讲痊愈,早期防治的重要性在于,很多病人都可以控制在这个范围,多数病人都可以不发生尿毒症,甚至可以比较好地治疗,也不用花很多的钱,提高认识就可以了。”

对徐进世而言,尽管从老家过完年回到成都,找工作的事仍无头绪,他还是保留着一个愿望:“现在透析完我感觉只有恢复到正常人的60%-70%,我希望能恢复到80%-90%”,而后找一份工作,攒钱开家餐厅,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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