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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aliano我，程序员，27岁，高血压及慢性肾病
来源: java二柱子 作者: java二柱子 
成为慢性病患者的第205天，生活才刚刚开始
2018年10月8日
2018年10月8号，阳光明媚。
海风带着一点点咸味，呼呼的吹，吹在脸上没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担忧和焦虑以后，我的心情也终于好了起来。
节后空荡荡的鼓浪屿，我和娜娜坐在海滩上的一角，只想一起静一静，一起看看天，看看海，看看船，看看浪花，看看一切美好的东西。
此刻，离我确诊高血压及慢性肾病已经过去了八天，但这八天已经将我的生活切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状态。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没能及时发现自己得了高血压，没有发现自己得了慢性肾病，继续保持之前的生活状态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也许在两三年后的某个时刻，我会在高血压带来的剧痛和恶心之下，突然晕倒。同事和朋友们不知所措，只得慌张的将我抬进了医院。
由于高压带来的眩晕，我只能无力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角的余光瞥见医生站在我的床边，白大褂庄严肃穆。医生没有多余的感情和动作，只是告诉我，“没办法了，你已经肾衰竭了”。
我的后半生将会在无穷尽的透析治疗和漫长的肾移植排队度过。
或者度不过。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也许会是苦的。
在确诊患病之前，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会得这种病，但事实上中国约有2.5亿高血压患者，有1 .5 亿的慢性肾病患者。这个比例相当高，高到你在生活中一定会遇到像我这样的病人。但不是每个病人对高血压和慢性肾病都有足够的认识。
一旦错过最佳的治疗期，迎来的只有漫长的痛苦。
2018年9月21日
时间回到2018 月9 月21 号，这一天我跟着同事一起去体检。
由于B超、X光的检查比较慢，需要先去排队，身高和血压等常规项目自然就安排在了最后。
同事有点不耐烦，觉得身高血压这种常规检查没什么好查的，想随便填一下就回去继续上班。但我觉得这样做可能会给体检中心的工作人员造成一些麻烦。
在我的再三劝说下，还是拖着同事一起走了下流程。
我们轮流走到体重计上称了体重，又绕到另一面去量了身高，最后回到桌前量血压。
“收缩压169，扩张压119！”，护士面无表情的大声念道，念完之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楞了一会儿，又缓缓的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再来。”
我突然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我相信大多数人跟我一样，都不知道正常的血压范围值，但一定懂这不是一个好数字。
我点了点头，没出声，走到旁边儿的休息区坐下，拿出手机，悄悄的查了一下：
1级高血压：（轻度）收缩压140～159mmHg 或舒张压90～99mmHg
2级高血压：（中度）收缩压160～179mmHg 或舒张压100～109mmHg
3级高血压：（重度）收缩压≥180mmHg 或舒张压≥110mmHg
三级高血压！这不可能啊，我去年还好好的，绝对是这血压计坏了。
同事们碰巧也量完了血压回到休息区来。我在一个一个的确认了血压值后，又回到了体检室。
这次我要求更换一个血压计。
“扩张压172，收缩压121！你这个血压太高了，去医院看看吧”，护士劝了劝我。
“不，再换一个血压计”，我坚持认为这个血压计也出了问题。
护士也非常配合，重新给我量了血压，结果依然很高。
“赶紧去医院看看吧，你这个血压太高了，会出事的”，护士很认真的再劝了劝我。
我开始慌了。但人在得病的时候往往会先安慰自己没事，只是没休息好。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早上起来总有一种宿醉的头疼感，肯定是昨晚睡得比较晚的关系”。我这样跟同事解释了一下，就一起回公司继续写代码了。
在公司给娜娜发消息说了下血压的事，娜娜先是安慰我晚上早点睡，然后提醒我买个血压计。
因为第二天是中秋节，没有紧急任务，我七点就下班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没有任何不适，我甚至感觉体检有点假，明明身体好得很。
那天我睡得很早，晚上十点就睡下了。
到半夜2点左右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感觉很想尿尿。我起身下了床，头传来一阵剧痛，痛到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扶着墙站着，眼睛甚至有点模糊，看不清东西。想说话也喊不出来，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
我艰难的扶着墙，撑着身体，走到厕所，尿了尿。
朦朦胧胧中，我看见马桶里全是泡沫，像可乐泡沫似的浮在尿上面，还有滋滋破灭的响声。
没有任何在意，放下盖子，冲掉水，我提上裤子又吃力的走回去躺下。
头疼的我非常难受，但躺下之后又缓和了一些。
“又感冒了”。我只是觉得，然后又睡过去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这样感冒的感觉了，到此为止有过五六次这样的夜尿经历。
后来才知道这是高血压和慢性肾病结合的并发症。
2018年9月22日
第二天早上八点，血压计就到了。
急冲冲地取回血压计后，我又静坐了半小时，才开始测量血压。
血压计的屏幕一篇血红：高压183，低压122。
我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只是没睡好了。
又掏出手机，查了起来。
先是查了“正常，突然高血压”，然后是“恶性高血压”。
恶性高血压的症状百度百科是这样写的：
多见于中青年人，血压突然显著升高，收缩压，舒张压均增高，常持续在26.6/17.3kPa（200/130mmHg）以上，病情进展迅速，可发生剧烈头痛，往往伴有恶心，呕吐，头晕，耳鸣等，视力迅速减退，眼底出血，渗出或视盘水肿，肾功能急剧减退，持续性蛋白尿，血尿和管型尿，氮质血症或尿毒症，可在短期内出现心力衰竭，表现为心慌，气短，呼吸困难，本型高血压亦易发生高血压脑病，与血压显著增高相关。
头晕，恶心，耳鸣，还有视力迅速减退。
我忽地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夜尿的情况，更糟的是，这样的情况过去一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而我只以为是感冒了。
更可怕的是百科这样写的后果：
患者大多死于尿毒症、严重损害肾、脑出血或心力衰竭。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摸自己的腰，终于不再犹豫自己该不该去看病。
娜娜一次性给我在省医院挂了心血管，肾脏内科两个科室的号。
晚上睡得很早，半夜醒了两次。
2018年9月23日
早上八点，两个人一起打车去了医院。
肾内科的门诊医生是个开朗的女大夫，一直保持着笑容。
她在听我的病情描述后，感觉不是很严重。
她先宽慰我放平心态，接着给我量了下血压，高压172，低压120，然后安排我去查个尿，尿蛋白两个加号。
医生解释说，高血压的成因有很多种可能，这个查起来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另外可以确定的是，尿蛋白很高，我的肾可能有问题了，建议住院检查。
因为住院检查比门诊检查排队要快的多，比如做CT，做B 超都能早一点预约，而且检查结果还能比门诊检查早一点出来。
随时担心肾衰竭的两个人没有犹豫，直接就同意了，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就往住院部去了。
在住院部护士站前台，一脸严肃的护士接过我的单子后，突然乐了。
“你这么年轻就高血压来住院？”
话刚说完，护士们就都围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可奈何的回答。
因为我的名字实在不容易记忆，她们就一直用“年纪轻轻就高血压的”来称呼我。
护士在记录了我的身高体重血压后，就抱着被褥，领着我往床位去了。
医院过道两边儿房间的门都没关，我一路走过去看见病房一般有三个床位，几乎住满了，而且几乎是老人，有男有女。
有点让人难受的是，都有些许尿骚味儿。
护士领着我进了一个门儿，在中间的床位放下了我的被褥，开始整理床铺。
门口的床位坐躺着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大爷。大爷光着上半身，表情很是不耐烦，下半身连着透析的管子。他老婆给他擦着身子，眼神与我相对时，礼貌的笑了笑。
房间里边儿的床位是一位大叔，约莫四十多岁，皮肤黝黑，侧躺在床上玩手机。
护士收拾好床铺后，给我戴上了病人的手环。
我就这么住下了。
娜娜开始也要求找个陪护床住下，我反复劝说，都是常规检查没有必要，而且后面她还要上班，回去睡舒服些。
最后她勉强同意回去了。
晚上八点，护士拿来了一粒红色片剂，也没多解释是什么药就走了。自己根据片剂上的英文字样，查到是拜新同。
我想了想，因为肾内科住院几乎是老人，护士解释起来非常费力，所以就养成了只发药不解释的习惯。
九点，护士来记录血压和体温。我想起那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自己打开了备忘录，也记了下，顺便记了下自己吃的什么药。
十一点，躺在病床上，我在想怎么跟我妈讲我的情况，想了会儿，觉得还是有结果再说比较好。
老人家身体不好，承受能力有限。
2018年9月24日
医院的作息很规律，我大概七点半就醒了。
八点护士又拿来了拜新同。
八点十五，测量血压，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两只手臂都进行了测量。
左臂：163/120 右臂：170/117
九点，主治医生带着实习生来查房。
先是大爷的病床。
大爷开始不住的抱怨，自己这几天完全吃不下饭，恶心，浑身瘙痒，感觉喘不过来气。
医生只能宽慰下大爷，吩咐实习医生安排加一下营养素和皮肤药膏。
然后是我的病床。
主治医生脸色和蔼了很多，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回答没有任何不适。
然后开始询问我的血压，果然医生并没有去护士站拿血压表，于是我打开了备忘录给她看。
接着医生开始抽问实习生们知识点。比如什么原因会导致高血压，以及高血压的并发症危害，最后要求负责我的实习医生安排检测肾素。
然后我询问了下检查的安排情况，告知我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所以只能先预约工作日的检查。
十一点，跟公司领导讲了下自己住院的情况，请了个很长的住院病假。
中午，娜娜给我带了Switch，稍软的裤子，以及一些洗漱用品。
下午，两个朋友来看我，顺带一起吃了个晚饭，聊了聊年轻人身体状况的问题，听得两位朋友肾疼。
晚上坐在病床上想起自己妈妈也是多年高血压，家里连个血压计都没有，赶紧买了血压计寄了回去。
2018年9月25日
早上，实习医生告知我明天约到了CT，今天主要查一下随机尿和24 小时尿蛋白定量。
24小时尿蛋白定量就是攒一天的尿，然后检查你一天实际流失的蛋白质。
尿蛋白是个非常重要的肾病指标，指标越高，代表肾功能越糟。
中午，公司同事带了水果来看我，让我很惊喜。
下午的时候，我发现门口床位的大爷消失了，很久没回来，只有大妈一个人坐在他床位边儿休息。
我跟大妈聊了会儿天。
大妈是附近县城的人，因为本地医院没药了，所以只能到省城里进行治疗。
没想到，医院一住下来，人就走不了，指标一直好转不起来。
他们没有职工社保，只能报一部分，每天这样住下去心里很慌。
我突然感觉接不上话了。我能做什么？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就默默的出去走了一会儿。
下午的时候，医生通知里边儿的大叔明天做肾穿刺进一步确认病情，让他叫一位亲属过来。
大叔下床走到外边儿去打电话，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大叔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赶紧查了一下，发现肾病会引起身体浮肿。
大叔的脚肿了。
我赶紧捏了捏自己的脚，确认自己是否完好。
接着下午各种抽血，医生通知我明天凌晨还会抽一次血，大致是检查我的肾功能和激素情况。
2018年9月26日
早上，查房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肾功能还是正常的，但是肾素有异常升高的迹象，需要再检查下。
大约接近中午的时候，大叔的女儿来了，大约三十多岁。
下午的时候，大叔被送去做了肾穿，大约两个多小时。
大叔被推回来的时候，我搭了把手，帮忙把大叔抬上了床。医生嘱咐他的家属到明天下午才能下床，尽量不要翻动。
大叔知道这件事后，对我很感激，每次路过的时候打招呼都非常热情。
下午三点左右，大叔的女儿走了，儿子来了，大约十八岁的样子，感觉已经没有上学了，应该在打工。
大叔看到儿子来很开心，跟见到女儿时不一样的开心。
下午接近四点的样子，实习医生拿着化验单来找大叔，然后说他的检查出乙肝病毒，但不知道具体活性情况，要加做一个检测来确认下，因为现在用的一种药可能会伤到肝功能，但是相对便宜。
这个检查是医保不能覆盖的。
但大叔没听懂，只听懂了检查要钱。
实习医生又向他儿子复述了一遍，他儿子也还是没能听懂。
最后在懵懵懂懂下，他的儿子还是签了字。
晚上十一点左右，我闻到一股烟味儿，起床看了眼，是大叔的儿子在抽烟。
我说，“你爸是病人，直接在这里抽烟影响身体，要抽出去抽吧。”
大叔的儿子点了点头，出去抽烟去了。
2018年9月27日
今天血压下降到了151/107 。
上午做了各种检查。
下午的时候，大爷的病友来看他了，还带来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女人。
病友开始给大爷展示最近自己的身体有多么好，然后从女人的包里拿出一瓶药给大爷说，这是德国进口的，可以让肾细胞重生。
女人开始讲这家公司多么正规，多少肾衰竭的人靠这个药恢复了正常生活。
讲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病友和女人反复强调，必须从他们那里拿货，才能拿到真货，网上都是假的，然后留下了两瓶试吃的药和联系方式走了。
一瓶大约200。
大爷表示非常想要这个药，喊大妈打电话给自己女儿买药。
大爷说，虽然药一瓶字英文，完全看不懂，但是感觉很正规。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喊大爷把药递给我看看。
我查了下上面的成分，就是淀粉和维生素。
我告诉大爷，这个东西没用，就是淀粉和维生素，大爷反问我，可是那个病友之前还进icu，你说怎么就好了？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傍晚的时候，大爷去做透析了。她女儿来了，大约三十多岁，跟她妈坐一起看着那两瓶药，表情十分痛苦。
“妈，你说这第几次了，买了多少药了，花了多少药，这都是骗子啊！”，她女儿说。
两母女不停的叹气。
我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我说，到网上去买吧，我刚淘宝查了下，网上就十几块。
晚上的时候，大爷回来了，见她女儿不是很情愿买药，开始咒骂他，疯狂的咒骂。
大妈听不过去了，劝女儿还是买药吧。
女儿忍着眼泪走了，说明天带药过来。
我在想，如果我哪天肾衰竭了，会不会也是这样，失去理智。
2018年9月28日
早上，医生表示我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血压也恢复到了一个正常值范围内。
可大爷却表示心脏不舒服，医生给他装上了ECG 仪器。
大妈有点想回家了，但医生表示大爷的指标还是很差，强行出院结果不会太好。
大爷开始抱怨省城的医院没有他们那里的好，越治疗身体越差。
大叔的脚开始消肿了，医生说大叔随时可以出院了，但必须记得每个月来复查。
由于第二天没有什么检查，晚上我越狱回家了。走之前，我喊大妈睡我那张床，可以省一下陪护床的钱。
晚上，回到家里的两个人开始商量请个长假去散散心。
2018年9月29日
回到病房后，大叔给了我一个苹果，继续表达了对我的感谢，然后下午准备收拾东西出院了。
我去找实习医生表示我明天想出院了，实习医生表示也可以，继续这样检查确实没有必要，但她还是提醒我肾素异常，去当地华某医院做下儿茶酚胺检查，因为这里做不了。
下午的时候，大爷的女儿来了，带了七盒药，喊大爷先吃一个星期试试。大爷非常开心，但这没让大爷好起来。医生告诉大妈，大概国庆是真的出不了院了。
傍晚的时候大爷又去透析了，大妈看起来很惆怅。
我跟大妈聊了起来。
大妈说，本来他们可以有一套房的，但是大爷年轻的时候乱吃激素药，把肾吃坏了，然后肾一天一天的坏了下去，就坏到了现在肾衰竭。
大妈说，她的一只眼睛有白内障，也快看不见了，不知道现在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妈说，他们不是职工社保，是自己交的社保，只能报一半，这一个月就是好几万。
大妈很焦虑，很焦虑的不停的重复讲着。
聊完我的心情很沉重，于是又出去走了走。
我相信肾内科那么多病房，应该有很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一旦你走上了肾衰竭这条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多少钱都是不够用的。
2018年9月30日
我去找医生拿出院小结，在患病一栏上写着二级高血压和慢性肾病一期。
至于为什么有高血压，这没有结论。
但慢性肾病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这个时候我还对慢性肾病一无所知。
办理手续后，告别了大爷大妈，我就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我告诉了我妈这些天的情况，与我的印象截然相反的是，我妈接受的非常快。对我高血压以及需要终身服药的事实接受的非常坦然。
这打消了我长久的以来的一个顾虑。
我觉得一直在外漂泊的人，就应该什么都自己扛，别让爸妈担心。
但事实证明这是错的。
那天电话打得特别久，我和妈妈聊了很多。
聊了家里长家里短，还互相交流了下高血压的患病经验，就像两个多年的老病友一样。
我忽然感觉我有点理解我妈了，有点开心。
出院后
从出院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我是患有肾病的，但还是无视了。
娜娜看完出院小结后，一再要求查一下慢性肾病，这时，我才开始去了解它。
慢性肾脏病（Chronic kidney disease（CKD）、chronic renal disease（CRD）），指肾功能在几个月或若干年期间逐渐而难以逆转的衰退。据估计，慢性肾病患者占美国成年人口的13%，中国的话是10.8%。
慢性肾病1期和2期可能有泡沫尿、血尿、血压上升、眼睑及双下肢浮肿、腰痛，
3期通常有尿量的变化尤其是夜尿增多，血压上升，贫血。4期症状会继续加重，直到5期完全进入肾衰竭。
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糟。
在去厦门的途中，我一直在查慢性肾病相关的知识，甚至有查慢性肾病病人的预期寿命。
遗憾的是，并没有相关的统计，也没有准确的肾衰竭预期时间。
不可逆转，无法治愈，每10个中国成年人里就有会有1个慢性肾病患者。
可以确定的是，最后都会走上肾衰竭，可能是5年，10年，20年，更短或者更长。
让人感觉有那么一个沙漏，生命就像里面的沙子一样，以不可预测的速度往下渗漏着，直到有一天彻底漏光。
我很害怕。
测量血压的时候，我很害怕
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马桶里的泡沫尿的时，我很害怕。
走路久了，还会去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脚有没有浮肿，我很害怕。
想起医院里肾衰竭病人处境的时候，我很害怕。
我害怕肾衰竭的那一天，害怕透析，害怕换肾。
生活从没有这么不确定过，胆战心惊，令人害怕。
在去鼓浪屿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娜娜两个人躺在宾馆的床上，手拉着手，迟迟没有入睡。
我问娜娜，“要不要把所有的账号和密码写下来。”
娜娜没有回答我账号和密码的问题，只是问我，“害不害怕？”
我说，“害怕”。
于是两个哭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紧紧的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我们想不通了。
想不通为什么是我得了慢性肾病，又是什么原因让我得了慢性肾病。
没有人知道原因，即便我后来又去翻了很多资料，也没有找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就这样哭着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也许是前一天情感释放的原因，第二天我们两个人的心情明显轻松了很多。
一早，我们就坐船去了鼓浪屿。
节后的鼓浪屿，是一个安静惬意的小岛。
我们就手拉着手，在小岛上逛来逛去，累了就坐在海滩边，一起看看天，看看海，看看船，看看浪花，看看那些永远不会逝去的美好。
我在想，并不是只有病人才拥有一个倒计时的沙漏。我们每个人都有，只是没有病人的感受那么强烈。
“回家之后，我们去野餐吧？”
“回家之后，我们去看看熊猫吧？”
“回家之后，我们去骑自行车环城吧？”
….
人很奇怪，忙着工作，忙着讨生活，有些事，你觉得永远没有时间去做，但突然有一天，你又发现那些事很重要了，可以现在就去做。
只是想过得更有意义一点。
结束旅行回到家里之后，我们先预约了儿茶酚胺的检查，还预约了营业科的门诊。
儿茶酚胺的检查并没有结果。
华某医院的肾内科医生，也是我后来长期随访的医生，告诉我，到底是肾炎引起了高血压，还是高血压造成了肾炎，答案已经很难找到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已经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控制血压，控制尿蛋白，延缓病情。
营业科的医生告诉我，虽然我的病情还在很初期，但是蛋白质的摄入也有必要进行控制，同时还需要减重大约10kg 来降低身体代谢的负担。
从此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每个月都要去医院进行随访，跟医生聊一下近况，做一个尿常规检查。
我每个月都会有一个星期六不出门，在家里攒24 小时的尿，然后在第二天送去医院，进行24 小时尿蛋白定量检查。
我每天都需要服用控制血压和尿蛋白的药物，也每天都会去进行半小时的有氧运动。
虽然程序员的工作时间非常不稳定，但我每天还是会坚持去做。
我的饮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开始按照营养医生的食谱控制食量和蛋白质的摄入。
到今天为止，我仍然坚持了这样节制且规律的生活，所有指标也在一个可控范围内，并没有向担忧中的那样，快速恶化。
今年三月的时候，我在朋友圈刷到一条水滴筹。
需要众筹的人是我的同事，大约三十岁，已经肾衰竭了，需要排队换肾。
我毫不犹豫的点了捐助，希望能帮到她。
然后我开始看下面的各种留言。翻完留言，我才了解到，她发现自己患病的时候，自己已经是慢性肾病三期了，大约一年多的时间就恶化到了肾衰竭。
如果她能更早一点发现自己患病，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况了。
互联网人努力工作，努力996，努力007，却常常忘记自己的健康真的非常重要，很多病，真的是不可逆转的。
这个事情之后，我就在想，能不能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
因为只有写出来才能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健康是一个很脆弱的事，让更多的人意识到，体检以及体检报告上的异常指标需要我们认真的去对待。
因为很有可能，你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所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能看到我的经历，开始重视健康。
回顾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也更坦然了。
因为我，一个程序员，27岁，高血压及慢性肾病患者，只是觉得，生活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