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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乐,不思蜀:讲讲我在人间遇到的鬼

2020年09月03日 3:00 PDF版 分享转发

文:聂作平

1

中元节,也就是鬼节到了。

我老家有个说法:七月半,鬼乱窜。据说,七月初一至十五半个月里,阎王爷开恩,准许阴曹地府的鬼都回人间探亲。

老家规矩,这半个月里,一定要祭祖,要给死去的亲人烧纸。为了安慰那些没有亲人在世的野鬼,顺便也烧几张给他们。

前几天,我的朋友陈小玉从南方回来。祭完祖,免不了喝一杯。

是晚,喝酒者四:资深妈咪陈小玉,王汝高,退休公务员李万机,以及我。

席间,宾主甚欢,眼看一瓶酒只剩最后一杯了,四个人都想喝。我说,不如你们三个人,一人讲一个亲身经历的,谁讲得最吓人,就归谁喝。

三人均表同意,于是各讲了一个鬼故事。
 

2

女士优先,第一个讲的是陈小玉。陈小玉十几年前去南方某城打工,曾做过多年妈咪,如今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她早年的故事,可参见:妈咪陈小玉的发家史

你们晓得,将近二十年前,我还在X大学文学院读研究生。

有一年,我们学院有个死了。这个老教授,相传是个方正的宿儒,名气很大,治学很严。现在上大学的小孩子,都还在用他编的教材。

老教授活了九十九,什么代表什么委员早就当了几十年,据说还享受副省级医疗待遇。他死后,好多媒体都发了讣告;他的好多学生同事都写了悼念文章,就连某某日报都发过几篇。人们既怀念他学问精深,更赞美他品德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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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老教授这一辈子,用我们川南的农村话来说,那就是两个哑巴睡一头——没得话谈了。如果要说遗憾,惟一的遗憾就是没活过一百岁。九十九岁嘛,还差七八天就一百。

不晓得为啥子,老教授却阴魂不散。天天晚上,他的鬼魂就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发脾气,把沙发上的杂志啊,电视摇控板啊什么的,扔得到处都是。

他儿子是个粗人,长得比老聂还像土匪。他儿子训斥他爹:爹啊,你一辈子也就讲几句古文观止,编一本教材让人家用了几十年,早就老掉牙了,可你就凭它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五十几岁了还和我妈离婚,先后娶了你三个学生,一个比一个嫩,你还有啥子不满意的嘛,死了还要回来扭到闹?

老教授的鬼魂也不作声,继续发脾气扔东西。人鬼之间没法直接交流,只有凭猜测。他儿子就想,难道爹是因为没有出版全集,心里不爽?可按他的级别,出全级确实不够格啊。

没办法,好歹把他爹的所有作品,包括早些年写的检查和反省,甚至还有离婚协议,全部蒐集整理,集成薄薄的上下两卷,再找一个做企业的学生出钱,买个书号印了几百册,到他爹的坟前焚化了。

安静了才三天,他爹又来闹。闹得比之前还凶。不仅扔杂志扔遥控板,还把他儿媳妇的胸罩和三角裤啥的都往楼下扔。其中,胸罩正好扔到蒋胖子头上,蒋胖子笑着对旁人说,你看,我像不像个飞行员啊?

他儿子恼了,说:爹也,狗日的爹也,你这样闹就过分球了哈,老子不看你是老子的老子,老子就把你的坟挖球了,挫骨扬灰哦。

话虽这么说,也不可能真的这么干,这么干,终归还是要伤到后人的。他就去找他爹生前交往最多的一个密友商量,那密友想了半天,说,有了,你试试这个——

老教授的儿子按密友的提议,到纸火铺定制了一个洗浴中心模型,虽然是纸扎的,却扎得栩栩如生,连门口排成两排的小姐,也是环肥燕瘦,前拱后翘,呼之欲出。

洗浴中心里面,还特意写明:老板贾有德。贾有德,就是老教授的大名。再抬到坟前焚化。从此,老教授的鬼魂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听说他儿子梦见他,梦里,老教授满面红光,神彩奕奕。他儿子问他,爹,你咋中元节都不回家看看呢?他爹乐呵呵地:乐,不思蜀。不思蜀嘛。

老聂你说,我这个鬼故事吓人不?

不吓人,不吓人,文人本色而已。 

陈小玉讲了,接着就是王汝高讲。王汝高是个下岗职工,最近在小区里谋了个看门的职业,多挣一千块钱聊补家用。

你们晓得,我老家是农村的,农村啦,那些年硬是穷得很。你像我们家的老鼠,有时候饿急了,竟然发狠咬自已的尾巴当干粮。

所以,为了混口饭吃,我年轻时就出来打工,东漂西荡,日求三餐,夜求一宿,混到今年七十岁了,连婆娘都没讨一个。和人家陈小玉讲的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相比,简直就是白活了一世,就是给人民丢脸。

以后啊,我要是死了,我也拜托几位老友,在我坟前烧个女人。记住,不要烧黄花闺女,那是人家教授啊院长啊才有资格消费的,给我烧个四五十岁的黄脸婆就成。

这是题外话。我现在给你们摆我见过的鬼。

有一年,我到某省某县打工,打完工,没讨到工资,只好背了几十个馒头,走路回乡。走了十几天,有一天傍晚,走到一座山里,实在走球不动了,就想在那里歇一晚。周围也没得人家,只有一片坟地。坟地看上去还很规整,约摸二三十座坟,都立得有碑。

他们是鬼,我他妈也是鬼,穷鬼嘛,我还怕其它鬼吗?没关系的,我就靠在一块墓碑上睡着了。睡到半夜,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我睁眼一看,天啦,明晃晃的月亮底下,每座坟里都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明白了,这是人家在向我讨要旅馆费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下也没有白睡的坟地。这规矩,我懂的。

我就从口袋里摸出馒头,朝那些伸出来的手,一只手放一个。收了馒头,那些手就缩回去了。独有一座坟,伸出来的却是两只手,一只手收了馒头,另一只手不肯缩回去。我只好又给了他一个,他这才满意了。

第二天早晨我一看,收一个馒头的那些墓碑,无非都是些平头百姓,张三李四王五;伸两只手那座坟的墓碑,写得很明白:某某村书记之墓。

原来是个领导,多吃多占惯了,到阴间也保持本色。

小聂你说,我这个鬼故事吓人不?

不吓人不吓人,世间常理而已。 

4

再下来,就是李万机讲了。李万机在某系统干了几十年,却连副科长也没混上。幸好,退休工资比下岗职工王汝高多得多;逢年过节,还会有人上门慰问,或是通知去原单位吃一回油大。两相比较,心里就平衡了。

就像我小时候没有鞋子穿,可自从遇到一个没有脚的人,心里从此就平衡了一样。

李万机说:我以前在单位的时候,负责联系评论员。这些评论员大多很年轻,文化程度不高,整天没什么事。不过,都有一腔热血,都是珍贵的喂大的,爱祖国爱人民,特别见不得万恶的美帝国。

这些评论员里,有一个姓于,二十几岁,拿着微薄的报酬,常年吃方便面,却天天在网上写贴子,我们科长都被他感动得楚楚动人,许诺说如果经费充足的话,就补助他一点。当然,我们的那个经费呢,从来也没充足过。

后来,于评论员得病死了,他还没讨婆娘,家里就他和远在乡下的老父老母。这于评论员死了后,也是鬼魂不散,天天跑到我们单位会议室来哭。嘤嘤嘤地哭,像是用刀片刮竹皮,瘆人得很。

你想,我们堂堂一个机关,怎么允许你一个孤魂野鬼来哭?先是我们科长义正辞严地劝说,他不听;后来只好报警,可警察走了,他还来哭。实在没办法,先后请广州的和尚王胖子和江油的道士蒋胖子,这两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辟邪高手,可还是没镇住他。

后来,我就想,这于评论员搞了多年正能量,难道是阴间没有正能量,就过不习惯?我给科长建议,在会议室里反复播放正能量和心灵鸡汤文章,同时还摆了一份坏球报和一盆带鱼当供品。

你们猜怎么著,从那以后,于评论员的鬼魂就踏实了。从此我才晓得,正能量可以哄鬼,心灵鸡汤能够辟邪。

作平你说,我这个鬼故事吓人不?

不吓人,不吓人,坊间纪实而已。
 

5

最后,该我总结了。我说,三位老朋友,你们讲得都不吓人。所以,这最后一杯酒嘛,还是我这个裁判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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