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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七節)

2019年09月30日 10:40 PDF版 分享轉發

接前文: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目錄及前三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四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五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六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七、八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九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一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二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三、十四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五、十六節)

作者:周敦林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七節)
第17節  弄得雞飛狗跳的尋人電話

(一)

我們大修設計組的工作是沿鐵路線跑,在要大修的地段測量、收集資料,回來由負責者進行設計、編製預算,形成設計初稿,由線路科組織「交底」。負責施工的大修隊、負責平時維護的工務段,都來人,一夥十幾個人沿鐵路線邊跑邊提出問題,由設計者解答。開交底會議,協商不同意見。「交底」回去便製作成正式文件,交給大修隊施工。

設計者是由工程師們輪流做的。這一個工程由他做,下一個工程我來做。設計文件交出去以後,一般有個把月的空檔期。這期間如果有其它同事接了任務出去堪測,我也跟出去當測量工幫忙。如果沒有,就在辦公室閑呆,喝茶看報紙,休息時間下盤象棋,偶爾接接工地打來的電話,回答施工碰到的問題。或下工地去跑一趟。等到施工完畢,會同線路科、工務段、大修隊等有關方面去驗收。

現在是老態龍鍾了,走路一副熊樣。那時卻是在鐵路旁疾走如飛,道床路肩跑上跑下。青春不再,真是感慨萬端!

工作中比較有技術含量的是曲線計算和縱斷面設計。每50米測量一個軌面高程和路肩高程,回來根據這些數據來設計坡度,決定變坡點、坡段長度和每個點要壓低或抬高的厘米值。坡度差的絕對值大於或等於2時必須設置豎曲線。坡段數越少越好,工程量越小越好。

這個工作沒什麼難的,讀書成績好的或差的都能做。我除了設計說明書比較寫得好之外,沒有展現學堂智力的機會。但開始進入工作領域,機會就來了。單位抽調技術人員出去接受計算機培訓,並買來幾台袖珍型計算機。加長飯盒一般大,不是我們現在見慣的電腦。出去接受培訓的沒有我。結果那些培訓過的,回來都做不出什麼。有的碰都不敢碰,怕把計算機弄壞了。倒是我這個沒學過電腦課程也沒出去接受培訓的人,看看說明書就幹起來,編出了一個龐雜的設計鐵路縱斷面的應用程序。這個程序的智能化程度頗高,原始數據輸進去,計算機就把坡度方案提出來了。人在上面作些調整,很快就列印出坡段圖和各點抬壓。比全由人工設計來得優質和省力。這個事給了我的學堂智力以小試牛刀的機會。創造也是一種快樂。假設當初能順利上大學進入一個前沿專業,我一定是個可造之材。

家庭生活雖乏善可陳,卻也運行有常。單位分給我一套房子,一個房間帶一個小廚房;走廊里半個廁所,也就是與鄰居合用的。老婆31歲,放古代已經是祖母級的年齡。氣質上文化上當然遠不能與雍蘭、淑敏、魯蘿相比,差著好幾個檔次呢。且不大會過日子。有一回好不容易分配供應到五斤黃豆,她竟不知如何對付,放在那裡直至蟲蛀發霉丟掉。本來,買些豬骨頭把黃豆熬湯,不就對付了嗎?連這麼簡單的生活技能都缺乏,沒有任何動腦筋的能力。家裡有半罐奶粉她也全無印象,直接發霉丟掉。在那物質缺乏的年代,這是可惜的。家裡髒亂差。我說你怎麼不打掃收拾呀,她說要收拾大家一起收拾呀。這話當然也對。但且不說女主內男主外這樣的老話,即使一起打掃收拾也無法使家裡變得井井有條。

生孩子還是能生的。第一個是女兒,美而健,精品。第二個還是女兒,卻丑而黑小,常生病,沒人喜歡。我感到如果連我也不喜歡,甚至重男輕女,這孩子一定長不好。不但身體長不好,精神上也必卑弱。所以我著意寵她。終於使她越長越好,健壯而且活潑,非常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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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走上正軌,過著常人生活。沒有愛情,不算幸福,但總算娶妻生孩,有個家。本來可以窩窩囊囊終我一生。然而命運不放過我!

(二)

1989年5月初,我和設計組組長王振奇,還有另一個工程師陳,出差到安徽宣城,會同鐵路分局、大修隊、工務段,對我負責的二十公里的大修工程,以及陳工程師負責的另一個工程,進行交底。行前我跟老婆說:出去六天,下星期三回來。

下星期二,離我回來只有一天。泰國堂兄來一封信。老婆就把這信打開了。她一向認為夫妻之間不應有什麼隱私,開讀對方的信是理所應當的事。

堂哥建議我去泰國探親,因為弟弟華傑身體不大好,腎臟問題。

這當然是個不好的消息,但也不是十萬火急,完全可以等到明天我回來再商量。但婦人頭髮長見識短,當即跑到鐵路局找我們辦公室,要打電話叫我回來。我們的同事只好幫她打電話。那個時候沒有手機,只有手搖。同事還不知道我們交底班子的準確位置。電話先打南京分局。分局再轉工務段。工務段也不知道準確位置,轉領工區。一個一個工區尋過去。七轉八轉,最後終於由一個小車站的調度員將恰好經過的我們叫住,說你們中間有沒一個姓周的,工務段有電話找他。

於是我到調度室搖電話,接通工務段。對方說:「快回!你家裡出事了!」

聽到這話,我立即判斷是觸電,或煤氣,或交通事故,孩子沒了一個或兩個都沒了!但還是問:「出什麼事?」

「不知道。不了解情況。」答道。

真是晴天霹靂當頭一轟,我頭朝下腳朝上差點暈掉。然而怎麼可能「快回上海」?小車站每天只有一班慢車停靠。公共汽車又不知道在哪兒,什麼時間。即使趕上車到了宣城,再轉南京,再轉上海,至少也是明天早晨了。而我們的工作計劃,也就是明天回上海。

我決定按正常的步驟隨大家走完工作程序,而不採取特別行動趕回上海。然而心底里無比悲慘。悲慘變成液體鉛灌進小腿,使我簡直邁不動步。邁不動步又無心工作,弄得各方同事對我也有所不滿意。

終於到了領工區。陳工程師說,周工,我來給你掛個電話問問,究竟什麼事。把我拉進一個有電話的房間。

陳工程師嘩哩嘩啦又搖又等,終於接通上海的辦公室。大家都下食堂吃飯去了,只有胡工程師在。他廣州人,老而不利於言。說,「我也不知道什麼事,只聽說周工的老婆來辦公室要求叫周工馬上回來。」

「是不是家裡孩子出事了?」陳工程師問。

「可能是的吧,要不然會特特來辦公室叫?肯定是大事!」

「一個孩子出事還是兩個都出事?」老陳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怎麼知道一個還是兩個。周工老婆來的時候我不在場。反正夠嗆。你就讓他先哭一場吧,哭哭心裏好過一些。」

那頓中飯領工區招待得很實惠,兩大桌,水陸具備葷素兼有。一個上午跑下來,大家都飢腸轆轆大嚼。只有一個人水米近不得,就是我。

「周工怎麼不來吃?」兩嘴三舌問。

「他肯定吃不下。家裡那麼大的事。」王組長說。

「我叫段里派一輛車送他到南京,如何?」工務段的代表說。

我在外間獃獃坐著。陳工程師吃完,摸著肚皮走出來,連聲讚歎道:「這米真好,這米真好!」

王振奇走出來,說:「周工,讓工務段派一輛車送你到南京,如何?南京上31次特快。」

我說:「310次特快又如何?緊趕慢趕也就是提早幾個鐘頭的事,沒必要!現在,既然吃完就走吧,去看道岔區。」

於是,離開領工區向西走去。經過調度室時調度員叫「上海的人」接電話。王振奇跨過三股道進去接。出來追上隊伍,跟我說:「孩子沒事,是泰國你弟弟死了。老胡不明情況,亂說。後來他問了小潘,打電話來更正。」

孩子沒事,我心裏放下一塊石頭。但另一塊石頭壓上來,弟弟死了,也是晴天霹靂啊!弟弟是泰國家裡的唯一支柱,如今剩下老的老小的小,怎麼辦?怎麼辦!

我們看了道岔區,就近進入水電領工區開交底會議。我坐在中間的位置上,以沒吃飯的沉而無力的底氣,向大家介紹工程的概況、設計意圖、和需要討論的問題,開始傾聽各方的意見。

上午接待我老婆並幫打電話的是女助理工程師小沈,她知道全部真相:我弟弟身體欠佳,堂哥問我能不能去探視。小潘遠而聽之,半誤,以為我弟死了。老胡則全誤,以為是孩子出事。陳工程師打電話問的是老胡。小潘午飯回來聽說如此這般,急忙打電話更正消息。哪知發布的仍然是不確消息。小沈午飯回來聽說如此這般,責之曰:「你們亂說些什麼呀!人家弟弟只是一時生病,身體欠佳。被你們說成又是孩子出事又是弟弟死了,觸霉頭不是?豈不把周工急壞了!趕快打電話更正!」

小沈七轉八轉把電話打到水電領工區。交底會議開到半途,王組長出去接了電話,回來打斷正進行的討論,跟我說:「周工,現在我宣布最確切的消息:你弟弟沒有死,只是身體不大舒服。你不用著急。中午這頓飯沒吃真是可惜了。他們虛報軍情,回去我打他們屁股!」

「好!」大家也似乎為我鬆了一口氣,工務段代表說:「今晚我們段招待大家,在飯店擺酒。周工你可要把中午沒吃的飯吃回來啊!」

然而我還是水米不進。而且一夜沒睡,睜大眼睛躺到天亮。

第二天回到家,看了堂哥的信,我跟老婆說:「我告訴過你今天回來的。就差一天的事,你完全沒必要跑到我單位搞得雞飛狗跳。人在鐵路邊出差,須全神貫注不是?有壞消息你也要為我擋一擋緩一緩。你這一干擾,弄得我安全指數驟降,且兩頓飯沒吃一夜沒睡,身體受損。整體工作也受影響,何必呢?況且去泰國也不是說走就可以走,手續長著呢,不差在一兩天。」

我說的話老婆永遠聽不懂。她說自己沒錯,錯的是鐵路上傳遞消息的電話線和轉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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