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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醉作者自述(第二十一節)

2019年10月05日 14:05 PDF版 分享轉發

接前文: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目錄及前三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四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五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六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七、八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九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一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二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三、十四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五、十六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七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八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十九、二十節)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二十一節)
第21節  地獄門口的朋友 作者:周敦林
(一)

我拜訪了喃邦的同鄉會,想看看他們能否在我父親的遺產問題上出來說一句話。會長知道來意似的,我還沒開口,他就說:「譬如一隻牛,已經下池塘了你要將它拉上來就難了!」

我去曼谷,看看能否想別的辦法。投宿在族叔周漢石的公司里。漢石輩份比我大,年齡卻比我小;祖籍同村人,隔一條巷子;他父親與我父親也是差不多同一時間出國謀生,不同的是他父親還帶上結髮妻子;到泰國後生下漢石。漢石在的學校接受的教育。1949年國軍被人民解放軍打跑的時候,有一部分是往西南退到泰緬邊境的。也就是說,在泰國北部邊境有一塊難民村,是中國國民黨的租借地。那裡有中文學校。一些華僑便把孩子送到那裡學中文。這時國民黨人反思失敗的教訓,開始向學習「法寶」,也搞「統一戰線」、「思想教育」、與無產階級「爭奪下一代」什麼的。因此,少年漢石被培養成了極右分子,反共。多次去參加雙十國慶。差不多同時我接受的是共產黨封閉式的極端教育,成了極左分子。左得甚至挨了棒子被通知「下一輩子再上大學吧」思想中都不敢對共產黨浮現半個不字。這樣,與漢石之間,一個極右一個極左,見面應該是有一番衝突、激辯的。還好的是,有一個時間差。與他見面認識已經是1979年我第一次赴泰探親時,漫長的歲月使我變得不那麼極左了,甚至有點中間偏右了。於是我們成了好朋友。他高大俊朗,友善大氣,是個好人。他有政治熱情,不免也想將極右思想向我滲透。他說國民黨在8年的衛國戰爭中打得精疲力竭才敗給在山中種大煙養精蓄銳的「共匪」。這些反動觀點讓我聽了很是吃驚。他所說的衛國戰爭就是我們的。共產黨是中華民族抗日戰爭的中流砥柱,國民黨消極抗戰積極反共,等到日本投降才下山摘桃子。這是眾所周知的歷史知識。卻被他完全說反了。但這時我也學會了韜光養晦,不爭論。不料他有更大的期望。想說服我參加台灣的「三民主義大同盟」,為反共事業出力。這個可是我不能逾越的界線。我的思想儘管已經從極左滑到中間偏右,卻遠沒有達到反共的地步。而且,那時我在馬斯洛第一需求層次上已經滿足,飽暖沒問題。自然而然就上升到第二層次:安全需求。儘管台灣方面出動了一個小組來說服我,請吃飯,給紅包,我還是堅持不答應。把紅包交給送我回家的司機帶回去,並在下一次見面時與他們的頭核對司機有沒將紅包上交。回答是沒有。那是1979年。探親回國以後我與漢石有一兩次禮節性通信,後來就沒聞問了。十年後的1989年,才給他去信說因為家事我將再次旅泰。此時他已經在曼谷開公司當老闆。

漢石熱情接待了我。我說家門不幸弟弟英年早逝。他說不必悲傷,世上事該來的只好讓它來,沒辦法。我嘆說如今剩下老的老小的小無依無靠怎麼辦。他說十年前你不聽我的話。那時要是加入台灣的組織,你現在就不是一無所有了。我說那個事情是不能幹的,幹了,也可能真正地一無所有了。現在好歹還有一份上海的工資不是?他說上海那份工資算什麼呀?昨晚飯店吃飯,我多點一個菜你都不讓,看你那副窮酸樣,一股大陸味!

(二)

他有事外出時都邀我同行。這一回是去飯店參加一個融資餐會。這是華僑中一種互助融資形式。需要臨時調動一筆資金的人召集起若干關係戶,大家湊成這筆錢交給他。然後再逐月抽籤償還。這個活動開始和結束的時候都要在飯店吃一頓。漢石把我也叫上,去蹭飯。

他的車什麼牌子不知道。我對轎車全無知識。在生活,我的階層離轎車很遠。在我的眼裡,轎車就是轎車,什麼牌子都一樣。現在坐在他的車裡副駕座上,聽著輕音樂,聞著香風,平穩舒適。一邊就交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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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幾個月前那件大新聞,怎麼沒聽你提起呀?」他說。

我知道他說的是啥。便答道:「不忍提起!說到它心裏不好受!」

「有沒參加靜坐絕食什麼的?」

「沒有。我是個懶惰的人,也是個餓不起的人。」

說著到了飯店。一大圓桌人已經坐好。漢石介紹了我。入座,開始吃。漢石繼續剛才車上的談話,問我:「那麼你對政治關心不關心哪?對那件事怎麼看,支持還是反對?」

「我很震驚。那樣做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說。

漢石向大家說明與我這個大陸人之間談的是什麼事,趁機宣傳他的反動觀點。大部分人對此反應冷淡,只埋頭吃,並沒有人出言同情漢石的看法。只兩個人有反應,卻是激烈贊成咔嚓的。說總得有人掌盤,是不是?對掌盤大人說三道四,就得咔嚓。對國內青年人表達了厭惡的看法,說他們沒禮貌,之類。他們說話的時候我覺察到對我這個剛從大陸出來的平民也透著不友善態度。

他們說完,漢石要我也表達一下看法。我笑著說:「諸位的愛國情懷我很理解。如果我是一個在此地成家立業的番客,也可能抱著與你們一樣的態度。祖國與我們華僑的關係,正如月亮與地球人的關係。月亮給地球人亮光,祖國給華僑臉上爭光。地球人愛月亮,不希望月亮遇到麻煩。華僑愛祖國,不希望祖國遇到麻煩。道理是一樣的。然而,住在月球上的人,覺得那裡氣候不好,太熱太乾燥,希望改造月球。我們也要給以理解。不能因為我們自己涼爽,月球氣候烤不到我們,就反對月球人的訴求,是不是?」

大家聽了我的發言,都沒有話,只悶悶地吃。潮州人的餐桌氣氛沒有北方人活躍。我工作常出差安徽,那裡善豪飲喜划拳。「哥倆好啊,喝一斗啊!」「該吃吃啊,該喝喝呀,啥事別往心裏擱呀!」吵得很,熱鬧得很。在上海的餐桌上,勸酒是勸的,但比較斯文。話題也比較多樣。潮州人聚會則既不祝酒,也不碰杯,各自悶吃。如果有什麼話題,那就是一個:好不好吃。

潮州話對於菜的評價只有兩個詞:好食,還是不好食。不像北方話對菜色的評說詞可多了:肥而不膩,嫩滑,爽脆,香糯,皮焦肉嫩,入味,咸浸浸,入口即化,等等。

回到公司已是子夜。漢石養成夜貓子的習慣,還不睡,拿出威士忌兌冰水冰塊,與我對飲聊天。有一搭沒一搭說著喝著。我愁腸百結,說家裡這個局面怎麼辦。他看了看我,說「要是回到十年前那件台灣的事,你會不會考慮?那時你衣食足家庭安說不動你,現在弟死母孤孩幼,考慮問題的角度會不同吧,我想。要是願意考慮,我可以為你聯繫。」

我還沒答話,他即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那一頭是台灣統一中國大同盟駐曼谷的人員,不知什麼級別。只聽漢石開言道:「張公子好!我這兒有一個從上海出來探親的親戚。要不要見見?」

對方答話,漢石聽了一陣。放下電話講:「這位張公子是我的朋友,台灣方面負責大陸工作的人。張公子說,過去要找一個願意加入的人很難。現在形勢變化了,甚至有主動找上門來的。可以感覺到那一邊在失去人心。你叫你的親戚,考慮成熟我們再聯繫。」

我說:「你打電話倒是蠻快的嘛。其實我已經說過了,這個事是不能考慮的。」

他看了我一眼,說:「那就沒辦法了。喝酒,喝酒!」提起酒瓶往兩個杯子倒酒,加冰水冰塊。

我端起杯子喝,望著他說:「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黑社會,讓他們出來主持公道,把我父親的遺產重新分配一下?」

「他們不會管這個事的!」他說。

我坐著沙發大仰八叉,萬分頹喪地喝著。已經醉了。外面喝,回來喝,已經喝了不少。居然罵起來:「老,老東西,不孝不仁,不——不義,居然將財產全都給了番婆番仔!」

「不孝?」漢石理會不過來。

「我母親幾十年,奉侍他的父母,居然,一點都,不感謝。這不是,不孝么?紅樓賈府中侍奉過老太太老太爺的丫頭都,受特別的,尊重呢!我母親為他扶育子,子女,都不、不謝一聲,這不是不義么?為他守寡18年,一點都沒歉意,這不是不仁么?」

「什麼孝仁義,這裏的人都很現實,不講這些了!」漢石說,「其實聽說大陸人經過文化大革命傳統文化【小編推薦:探尋復興中華之路,必看章天亮博士《中華文明史》】也掃蕩盡,也不怎麼講孝仁義了,是不是?好啦,我看你喝多了,睡覺吧!」

第二天晚上漢石又叫我同去參加一個婚禮。是我的曾堂弟結婚,堂叔為兒子在一個大飯店設的宴席。遠近親戚都來了,香車金燈,珠光寶氣,濟濟一堂。與上海現在的婚禮差不多吧,不同的是沒擺桌子大嚼,而是採取自助餐形式,各人端一個酒杯站站聊聊。一個堂姑發現我的庶弟,那個財迷,也來了,就將他拉過來見我。那小子卻是如同被拉去屠宰場一般,往後斜著。我說,來來來,我們談談。我這一次來曼谷計劃之一正是找他談呢。那財迷聽到我要談談,轉身拔腿就走。我趕忙追過去。財迷卻比兔子還快,下樓出門,鑽進汽車,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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