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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醉作者自述(第二十七、二十八節)

2019年10月14日 12:48 PDF版 分享轉發

接前文:

作者:周敦林
沉 舟 綠 樹——圖騰醉作者自述(第二十七、二十八節)

第27節  君子之遇

沈文久先我三年出獄,仍回緬甸。2004年4月我出獄以後,5月他打聽到我的電話,即來電叫我到銀行開個戶頭。我照辦,他立即給我打入2000元。這真是雪中送炭。我剛出獄,景象凄涼。這錢一下子把我的生活提升到小康水平。那時一盒豆腐0.9元,現在漲價到3.5元,甚至5.5元了。兩千元相當於現在8000元。三月後沈又給我打入2000元。

夏雪明2012年也打聽到我的電話,來電問詢,說「你是我牽挂的人哪!」邀我到他家做客。他的現任妻子是個虔誠的佛教徒,美麗而賢惠。他們住著一套很好的房子。

還有另兩個豪傑也讓我感戴。一位顧根生,《》第98回第3節寫的朱鐵崖就是他。無論從容貌還是氣魄上說,顧根生都類于近代某個政治大腕。為某事寫一篇《祭文》入獄的,判三年。2012年一天我騎自行車街上穿行,突然有一個人喊我的名字。停車回頭一看,是顧根生!年輕人眼明腦快,一下子認出我而且即時喊出名字。另一位是金建偉,慈眉善目,溫言正語,心懷慈悲,是個很好的君子。擅畫,給香港雜誌投一篇稿而惹上三年官司的。顧根生告訴金建偉遇到周某人了。金立即給我打來電話。並做東,請我、顧根生及一個叫做孫宏偉的難友吃飯。此後他們每有飯局聚會必叫我同樂。

我是個沒用人,且性情孤僻,多數人都不看高我。能夠得到這幾位豪傑青睞是我平生之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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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中接觸過的人多了。而且是全天候24小時頭碰頭腳碰腳密切接觸,與同學同事間的正常距離大不同。我們這個中隊最初關的全是犯,有三個小組。上面講到的沈、夏、顧、金都是我們第一小組的。同組還有一個熊國強,也是個好人。面目可親,語言有味。喜讀書,視野開闊。但寫字極其潦草。寫了廣播稿,大隊廣播員通常只認得出其中一半的字。國強於是叫華零成抄稿子。零成也有小半認不出,問我。我根據中國政治、提籃橋語言和前後意思猜,可以猜出大半。可有時連猜也猜不出了,華零成只好去問原創者國強。可連國強自己有時候也認不出是什麼字了,反怪零成為啥不早點來問。

第28節  挑進黃牌

反革命中隊一個人物值得勾描一下。那人叫林應標,榕江上游對岸的。同飲一江水,可以說是老鄉。形體瘦薄,小頭銳面。禿頂,只剩邊上幾組條形碼。災荒時期越境逃到香港。被台灣駐港人員收買,差遣入內地做什麼事,送信之類。可能是不誠實,引起台方人員厭惡,發生矛盾。再次派遣他入大陸,同時故意向泄露他的行蹤和使命。這是林應標自己說的,揣測的。台方人有沒那麼壞,存疑。總之吃官司了。這人是前清模範僕人轉世,對上邊極其忠順、殷勤,對常人極其刻薄、狡詐、壞心眼。因而得到隊長賞識,當了四犯。沒事就端一把椅子找個有利方位坐下,抱起一條腿,什麼事也不幹,專門用他那對深陷的鷹眼不停地掃視樓面。如果發現哪個人與哪個人說話,或者某個人幹活時進監房幾次,他就記下來報告給隊長。如果發現樓面有哪盞燈該關而沒有關,他就跑過去關掉,給主人省電。

心思之偏狹瑣碎陰毒,甚於妾婦。一個星期天中午,「小監犯」(四犯之外所有的犯人都稱小監犯)按規定都待在監房裡。我坐在一號位小矮凳上,腳踩在「小天井」里,打瞌睡。睡著了。這是我的養生要著。只要20分鐘,身體就會完成一個調整程序,很舒服地醒來。林應標沿走道巡視,看我睡得很沉。他見不得別人比他享福,即使只是一個盹。便故意去拿來箕帚,將掃帚伸進「小天井」,說「周篤文!把腳提起來,我掃一掃!」我睡夢中急忙把腳提起。調整程序被打斷,很難受,嘟噥著說「讓我睡一會兒不行嗎?你怎那麼壞啊!」

「隔壁老年犯都沒睡覺。你睡什麼睡!」他說。

「老年犯睡沒睡覺跟我什麼關係嘛?哪條監規說我中午不可以打瞌睡?」

林應標光著眼朝我看,喉嚨里滿是話。卻忽然來了靈感:這不是一個可以吵起來的機會么?

四犯整人的方法之一是挑逗你與他吵起來,而且要吵得讓隊長聽到。

現在,吵的機會來了。但不是最佳時候,中隊長孫雲鶴還沒上班。他知道雲鶴隊長對周某人最不待見。最好等到一點半雲鶴上班以後,吵給他聽。雲鶴最愛安靜,樓面上成百犯人坐在那裡做工不能說話,倘有低語聲嗡嗡聲,他坐在辦公室里受不了。聽到爭吵更會大怒。

於是林應表將喉嚨里的話憋回去,陰毒地點點頭退開。他要等到孫雲鶴來了才跟我理論,弄成事件。

終於孫雲鶴上班了,在辦公室坐定。事務犯吹哨子,犯人出監房到樓面上閑坐。由於是星期天,不勞動,各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看書報或寫周記寫思想彙報情況彙報。我與華零成下象棋。剛剛掛上過宮炮,林應標走過來跟我說:「周篤文,中午你跟我說什麼來著?說睡覺是你的權利,我掃地侵犯你人權是不是?」

我沒意識到來者不善,竟一邊炮六進二,一邊說:「林應標你這人,看我打個瞌睡也心裏不平衡,非要將掃帚伸進來將我弄醒不可。壞透了,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簡直是!咱們還是老鄉啊,同飲一江水。人家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你卻是兩眼放凶光!」

「我壞透了?你是好人?隊長怎麼看你,你心裡有數。我頭上長瘡腳底流膿,隊長可不那麼看。隊長肯定我的改造表現,讓我當四犯。怎不讓你當四犯呢?」

「我可不要當四犯。你勞動改造積極分子的大紅獎狀有好幾張了吧?回去是不是要配上鏡框懸挂客廳呀?」

這話對勞改積極分子諷刺挖苦,足可上綱上線。林應標聽了正中下懷,現出了喜不自禁的冷笑,說:「你這可是反改造的言論!」

「林應標,你亂扣帽子亂打棍子……」

果然,孫雲鶴聽到樓面上有人說話,聽起來像吵嘴,問了事務犯,叫林應標。林應標進了中隊長辦公室,怎樣彙報我不曉得。但事後我知道雲鶴十分憤怒,說了這麼一句話:「看樣子還是要叫吳莫托去對付他!」

現在他決定先將我黃牌警告。《中隊罪犯改造行為規範實施細則》專門有一節警告條款。分黃牌和紅牌。黃牌警告是:關小監七天(不許出到樓面);面壁,即臉朝監房底部;限水限食物;罰抄《司法部罪犯改造行為規範58條》每天十遍;罰多拆紗20斤。

這一個星期把我折磨得夠嗆。平時拆紗指標已不大完得成,現在還要加20斤!同時還要抄58條每天十遍!我是一條愛喝水的魚,卻每天只給一杯水!限食物,有家裡送進來的水果,看著它爛掉也不能吃!

警告期間專門派隔壁的香港老頭坐在我的監房門外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並記錄。某時某分,小便一次。等等。比皇上的起居注還要詳細。

最煩的是,全部警告程序走完以後,還要我再多拆20斤紗。那時他當著組長,林應標當副組長。小和尚這個人雖然是第一代華僑的兒子,懂中文,但天生沒有語文細胞。他講自己從前的什麼經歷,許多沒必要講的細節都羅里八嗦夾纏不清,缺乏條理性和概括能力。所以到了解讀黃牌警告條款這會兒就繞不過彎了。我記不得條款的原文是怎樣的。總之按照小和尚的理解是還得再罰20斤紗。孫雲鶴似乎也默認小和尚的解釋,雖然條款是他制訂的。幸好沈文久和百萬等人一片聲說小和尚的理解不對。我也在周記裡邊用解釋電腦程序的方法,詳細畫了條款的路線圖,哪一步完成以後接哪一步,哪一步包含哪一步,才終於將這20斤紗免掉。還好,孫雲鶴沒有動用他的「最後解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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