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在吼，鋁在叫，鎳在笑，錫在跳，塑料在咆哮，紙價格萬丈高……”這條改編自歌詞的段子，去年下半年開始在製造業的朋友圈裡流傳。儘管形容得略顯誇張，但這反映了製造業企業家們最近所面臨的成本壓力。根據國家統計局《流通領域重要生產資料市場價格變動情況》數據，從去年10月上旬到今年1月上旬，電解銅、螺紋鋼、焦煤、焦炭等多種商品價格均出現20%至37%之間的漲幅。

這給下游製造業的企業家們帶來了壓力。高躍平是東莞市金鴻盛電器有限公司等三家公司的董事長，負責移動式空調的生產製造。2016年的10月份，高躍平的公司在廣交會簽下了不少出口訂單。但隨即，便迎來了銅、鋁、塑料等材料的漲價風暴。高躍平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2017年第一季度很難。”

除了上述工業原材料，作為製造業“輸血線”的交通運輸也出現了價格上漲。隨著去年9月下旬“公路治超”的實施，交通運輸費開始上漲，公路與鐵路運輸費用上調。山西、河北到鄭州的鋼鐵公路運輸價格在治超後上漲幅度曾分別達到20%和30%。

最新一波的價格上漲則來自紙張。一家在中國銷售額達到上百億元的紙業公司宣傳部負責人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工業包裝用紙在近期出現了每噸300-500元的漲幅，這裏面大部分是源於成本上升的壓力。成本上升主要跟人民幣貶值導致的進口木漿和廢紙價格上漲、煤炭價格上漲和運輸費用上漲有關。

許多工業產品都需要使用紙箱、紙袋或紙板來對貨物進行包裝。有的公司得以從紙張價格上漲中受益，有的公司則只能承受著紙張價格上漲帶來的壓力。安徽山鷹紙業股份有限公司近日發布公告稱，箱板紙及瓦楞原紙兩種紙種價格持續提高，預計2016年凈利潤將比2015年增加60%至80%。

而高躍平則說，以前每台空調的包裝費20元左右能搞定，現在需要30多元，並且曾經的一些供應商已經不做了，因為拿不到紙。在多種原材料價格集體上漲的情況下，高躍平公司的生產成本平均上漲了30%。

漲價的家電

1月9日，國家發改委價格監督檢查與反壟斷局召開家電行業價格法規政策提醒告誡會。此次告誡會的大背景正是在近期家電市場部分產品價格上漲的情況下進行。國家發改委網站稱：“近期家電市場部分產品價格上漲，引起各界廣泛關注。”在這次國內主要空調、冰箱、彩電、洗衣機、小家電生產企業和主要電子商務平台負責人參加的告誡會上，國家發改委價監局負責人在會上告誡說，不得壟斷、哄抬價格、低價傾銷等。

在此之前，家電企業剛剛進行了一次集體性的產品漲價。去年12月26日，美的空調發布漲價通知，一台價格將上漲50到200元不等；志高空調通知自12月起空調價格上漲2%，1月再上漲2%；日立家用中央空調決定於2017年1月1日起對系列產品實施調價，平均上調10%以上。

去年12月22日奧馬曾發布《關於奧馬系冰箱/冷櫃漲價的通知》（下稱《通知》）。《通知》稱，過去三個月，國內發生三件大事對家電行業產生了巨大影響：一是國內市場大宗物料價格普遍上調導致家電行業原材料價格明顯上漲；二是國家出台高速公路“三限”政策，引起包裝物流費用價格明顯上漲；三是政府關停環保不達標企業決心強烈，手段強硬，家電零配件的供應出現緊張。廣東奧馬冰箱有限公司市場部人員告訴記者，此份通知屬實。

高躍平告訴記者，他們公司的生產成本整體上漲了大約30%，公司之前簽了許多訂單，因此目前正是生產旺季，每天都在抓緊生產，但成本漲價太多，現在只能通過高利潤的產品去填補利潤低的產品。“11月份漲猛了。”高躍平告訴記者，生產空調用的銅比較多，銅價上漲前基本在3.6萬元每噸，然後漲到3.9萬元每噸，最終又漲到4.7萬元每噸，企業還需要付銅材料的加工費，因此購買銅的價格超過了5萬元每噸；此外，電機需要用到的矽鋼片，價格則從3500元每噸左右上漲到了約6500元每噸。

這樣的漲幅“吃掉”了高躍平企業的許多利潤。高躍平的企業的毛利率基本在20%到30%左右，每台空調的凈利潤大約是200到300元，而這次材料成本的上漲使每台空調的平均成本增加了大約100元，凈利潤一下子打了半折。“這一次原材料漲價，家電影響是最大的。”高躍平告訴記者，他認識的很多經銷商、供應商已經拿到了很多家電企業的報價單，許多都已經漲價。

而在這一次漲價風暴中，格力電器卻“逆流而上”，其官方微信在去年的12月30日發布公告稱“2017年格力空調不漲價”。

“我們國內的一些經銷商說，格力還沒漲，你要提價？”高躍平說，格力電器在夏季做了大量的庫存，而當時的材料都是在2016年價格最低的時候買的。“我們蠻佩服格力的。”高躍平評價道，格力電器一來看得准，二來有雄厚的資金保障，但其他沒有那麼雄厚實力的電器廠商，則還是會選擇漲價。

高躍平稱，現在他們公司有的產品已經開始慢慢提價，從5%的提價幅度開始慢慢漲，但需要一個一個客戶去談，有的客戶能體諒，有的客戶則比較為難，因為他們訂完貨后也都賣給了客戶，價錢已經定下，如果漲價的話客戶自己就會損失。

複雜的價格

在卓創資訊分析師孫克文看來，工業原材料價格上漲的原因很複雜，受宏觀因素、政策因素、人民幣匯率因素等多方面影響。

“由於人民幣持續貶值，引發了資金青睞，大量資金注入有色金屬、黑色金屬板塊如焦煤、焦炭，所以就帶動了整個基本面市場。”卓創資訊分析師孫克文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

孫克文分析稱，一方面，十三五規劃、供給側改革、去產能等政策開始真正作用於市場，煤炭，鋼鐵、電解鋁的去產能較為明顯，這是一個價格上漲的導火索。此外，人民幣持續貶值，導致國內商品回補，得跟上匯率的變化，引發了資金的青睞。“其他因素比如特朗普當選總統后，希望大力發展基礎建設帶來的市場利好消息。”孫克文說，基礎設施對原材料的需求較大，能引起投資者心態上的變化，同樣也會推動原材料價格上漲。

此外，亟待解決的環保問題，也影響了部分原材料的價格。據環保部官網消息，去年十二月，第二批7個中央環境保護督察組進駐北京、上海、湖北、廣東、重慶、陝西、甘肅等7地，實施為期一個月的督察。截至去年12月30日，責令整改的企業達10512家，立案處罰5779家，罰款2.4億元。

高躍平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環保對包裝材料價格的影響，是他之前所沒有想到的。他說，包裝材料基本都在11月份的時候下好了單，但現在那些紙廠不接單，因為他們買不到原材料，所以只好去東莞找一些比較大型的紙廠，這個時候價格就要比之前高很多。

記者致電廣東省多家造紙企業，工作人員均不願多談。上述紙業企業宣傳部負責人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這幾年對造紙業的環保要求逐漸加嚴，在2017年環保管理的改革將會從重環評到重管理，實行排放許可證的制度，而火電和造紙是先行試點的兩個行業。“隨著環保風暴，很多原來的去產能、淘汰落後產能的工作得到了落實，小的、裝備能力比較低的工廠關掉了。”該負責人告訴記者，一些小企業的規模，無法承擔環保治理設施的費用，環保的嚴格督察會帶來產業集中度的提高，即出現更多的大型紙廠。

一位不願具名、曾從事紙張供應的人士告訴記者，近來他觀察到一些小的造紙廠因為環保不達標被停止生產後，大型紙廠的議價能力便更強了，在紙張價格上有了更多的話語權。

如今，高躍平面對新的訂單，也開始和客戶協商漲價事宜。“這種情況要漲，漲多漲少處於一個折中的水平，也不是說能掙多少錢，只是說保證少虧。少虧就是盈。”高躍平說，企業下面那麼多員工要養，不漲不行。

卓創資訊分析師孫克文告訴記者，目前原材料的價格基本維持震蕩，而接下來隨著過年的來臨，隨著國內投資者離市，會影響市場活躍度，從而導致價格有所下跌。不過，孫克文認為過年過後隨著政府工作報告、全國兩會的召開，可能會出台一些民生方面的刺激政策，帶動宏觀經濟形式，原材料價格或許又會回漲。“大漲大跌是市場最不願意看到的，大家都願意看到一個震蕩下行或者震蕩下行的趨勢，哪怕是一直往下跌，但希望波動不要太大。”孫克文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特別是對於家電行業而言，由於採購、生產和銷售周期長，有的家電企業可能半年就採購一兩次，因此價格波動對家電企業影響較大。

高躍平稱，如今自己的企業是在走薄利多銷的路線。他將空調與房地產進行對比，假如是三房一廳或者兩房一廳的房子，總共買兩三台掛機和一台櫃機，即使是名牌也就一萬多元，而這還不到深圳0.5平方米的房價。“一萬多塊錢全屋的空調你都買完了，還不如0.5平方米的房子的價格呢。”高躍平說，現在製造業很難，利潤薄，只能靠規模效應。

並且如今人力成本也越來越高。高躍平稱70后、80后可能還願意做安裝空調的工作，90后則未必願意了，未來的空調安裝費、人力成本一定會越來越高。而由於移動式空調不用安裝，這正是高躍平認為自己的企業在未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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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經濟觀察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