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張鳴

作者: 張鳴

故宮東路東北角上，原來有一組建築，靜怡軒、延壽閣、慧曜樓、吉雲樓、碧琳館、廣生樓、敬慎齋等等，統稱建福宮。建福宮裡，收藏有眾多的皇家寶物。有歷代在珍品字畫，全套的藏文大藏經及其刻版，清代皇帝的畫像和行樂圖。至於各種金銀器皿，金塔，金佛，則不計其數。然而，建福宮現在已經沒有了，化為一片白地。這是因為，1923年夏天，故宮著了一場大火，把珍貴的庫藏以及幾百年的建築，都燒光了。

清亡之後，清廢帝溥儀，仍然住在宮裡，可以在宮裡做他的皇帝。這個皇帝，跟民國總統之間，是兩國元首之間的關係。清室優待條例上，還規定民國政府每年要撥給清室400萬兩白銀作為優待費。一旦時機成熟，清室就搬出故宮，另擇住所。

但是，民國那筆優待費，一直都沒有兌現，所以小皇帝就一直賴在北京的中心，每年滿蒙王公和遺老遺少們，還是進宮禮拜。小皇帝，至少在名義上，還是皇帝。維持開支，皇家園林莊田的收入根本不夠用，內務府只能變賣宮裡的財產、但是，他們在裏面大做手腳，明明可以賣古董的，卻只當純金銀來賣，中間的巨大差價，他們就給秘了。不當國了，宮裡的太監，也沒有過去的灰色收入了，而且經費不足，該給月份錢，也經常推遲，或者減免。所以，太監們也悄悄地偷宮裡的東西出去變賣。你偷我也偷、開始還只打小東西，比如銅活字的主意，漸漸的，連小一點的金銀器也沒了，再到後來，連古代的名人字畫，包括郎世寧給皇帝畫的畫像，由於在外面特別走俏，也一幅一幅地消失了。

偏偏，教溥儀英文的洋教師庄士敦，對郎世寧的畫，也有極大的興趣，他建議找一個美國攝影師來，把這些畫都拍攝下來，製成畫冊，也好讓更多的人看到。於此同時，溥儀也經常應各色人等的要求，把建福宮收藏的古董拿出來，在人前欣賞。然而，東西丟多了，有些東西，怎麼也找不到了。在這種情況下，溥儀起了疑，要內務府清點藏品。

太監們都知道，按過去的規矩，誰如果偷了宮裡的東西，不僅自己是死罪，還可能連累家裡人。儘管在外面看，大清是亡了，但宮裡的大清似乎還在。一旦清查，肯定有人要倒霉。

就這樣，在1923年夏天，六月二十七日一個無風晴朗的夜晚，建福宮突然起火，而且火勢甚大。溥儀打電話叫來了消防隊，但由於宮裡沒有消防水龍頭，無濟於事。還是宮外東交民巷的義大利使館的衛兵，迅速拆掉了未著火的建築，才算把大火撲滅。

火滅之後，在斷壁殘垣之下，有尚未燒完的珍品書籍，還有大堆的寶石，地下有燒熔的金子結成的塊，單這些金塊，就有幾百斤。試想，這些金銀的佛與塔，如果不加上煤油，怎麼可能都被燒成汁液？然而，一把火燒乾凈了，就什麼也查不了了，所有的太監，都抵死不認賬。火明擺著是人故意放的，但以當年的偵查手段，案子卻破不了。儘管宮裡理論上還算是一國，但宮裡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隨便把有嫌疑的太監都殺了，畢竟，已經進入民國了。

經此一番大火，溥儀把太監恨得牙根痒痒，一聲令下，除了幾個太妃身邊的之外，全部太監都被裁撤。過了一段時間，發現沒有太監，生活實在不方便，才又找回了一百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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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福宮的大火，是一種模式，但凡監守自盜的背後，就可能有這樣的大火。不查，還能剩點東西，一查，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