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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拔牙體會到的人性化治療

2017年07月17日 23:28 PDF版 分享轉發

來源: 蔡真妮 作者: 蔡真妮

2011年末,我平生第一次坐了輪椅,是在里坐的。不過我到醫院去的原因並不是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而是因為小兒子三豬做了一個牙科手術,可是,為什麼我會坐輪椅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

通常建議在孩子出牙后就要進行半年一次的例行牙醫檢查,基本上一歲就得開始。

三豬三歲時第一次領他去看牙醫,說有點晚了,他已有,必須修補,可因為他太小了,所以只能找專門的兒科牙醫到醫院里去,在全身麻醉的情況下進行補牙。

我一聽要給孩子全身麻醉,就有點犯怵,這麼小的孩子,為補個牙而全身麻醉,會不會傷害孩子的大腦功能呢?

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源於小時候聽到的一個故事,說劉伯承將軍在做眼球摘除手術時,堅持不用麻醉,怕大腦功能受到影響,以後用兵打仗出昏招,他因此在手術台上默數出了醫生一共劃了他七十四刀。這個故事讓我對麻醉的副作用有了根深蒂固的惡劣印象。

當時想反正都是乳牙,早晚得換掉,孩子不疼不癢的,何必去全身麻醉呢?

後來再領三豬去洗牙,牙醫會很嚴肅地問,為什麼還不進行手術?我解釋說怕他太小,手術有風險。醫生很不苟同,對我非常有意見。我頂不住牙醫的逼問,乾脆就抱著僥倖心態,不領三豬去做牙齒的定期清洗檢查了。

牙醫的太太負責打點診所的運營,每次我洗完牙,她都會讓我把我們全家人下一次的洗牙時間約好,但是她後來根本就不提三豬了,似與我心有靈犀,知道我不肯為三豬治牙,所以她就當我家沒有三豬這個人。

隨著年齡的增長,三豬的牙壞得越來越厲害了,換牙的速度遠趕不上壞牙的速度。前一陣兒開始牙疼起來,我們在離家一個半小時之外的大城市找到一個中國牙醫,希望她能給三豬在不進行全身麻醉的情況下把牙補好。

結果這個牙醫給三豬檢查完后,說你們給孩子治的太晚了,早些時候來治的話補補就行,現在有的牙牙根已經壞了,只能拔掉了。孩子不會配合的,不管補牙還是都得到醫院去在全身麻醉的情況下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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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還是要全麻,就又猶豫起來,醫生給我講了個故事。

她有個小病號,和我家三豬的情形完全一樣,在三、四歲的時候看牙醫,醫生髮現有齲齒,建議全身麻醉進行補牙。這家也是人,也和我一樣的觀念,覺得全麻對孩子不好,再說孩子不痛不癢的就送進醫院手術,心理上也接受不了,就堅持不去。

那個美國醫生在勸說無效的情況下,一封信將這對父母告到了「保護組織」,說他們忽視孩子的健康,不為孩子做必須的醫療救護。

在美國,「兒童保護組織」的權利可大了,他們一經查實父母有嚴重不稱職之處,比如打孩子了,性侵犯嫌疑了,他們可以通知警察把孩子強行帶走,交給寄養家庭,並且會一紙訴狀將父母告上法庭。那些真有惡行的父母從此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我們州的《兒童保護法》規定:醫生、、教師、託兒所人員都有責任將可疑的兒童被虐待的情況報告有關部門,知情不報者還會被處罰。

所以這個醫生的做法似乎無可厚非,不過那對父母覺得是那個醫生因為失去了掙錢的機會而惱羞成怒,狹私報復。

在接到「兒童保護組織」勒令他們必須在規定日期內為孩子修牙,否則結果自負的通知后,他們的氣憤心情可想而知,根本不可能回到告狀的醫生那兒去為孩子治牙,所以找到了這個中國牙醫。

中國牙醫儘快安排為孩子做了補牙手術,全麻。隨後,寫了一份報告給「兒童保護組織」,證明這一對有虐待孩子嫌疑的父母已經為孩子做了該做的診治。

兒童保護組織還不算完,還派人到孩子的幼兒園取證,看父母平時接送孩子時對孩子態度如何,到孩子的家庭醫生那裡取證,看父母是否定期帶孩子去體檢了、是否給孩子打預防針了,總之,檢查他們是否有任何瀆職之蛛絲馬跡。

在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的情況下,他們又派人到家裡觀察孩子們的日常生活情況。被派去檢查的人來跟中國牙醫核實情況時,牙醫跟她解釋了一番中國父母對於孩子健康關注的重點在頭腦,對於牙齒不那麼重視,說這裏面存在著一些文化差異。

那人說:

「我一進他家那個住宅區就覺得這件事不對勁,那兒每棟房子都是百萬豪宅。進了他家,一個孩子在跟老師學鋼琴,一個孩子在跟教練學打網球,這種家庭怎麼可能不管孩子的健康問題呢。」

隨後就把案子撤了。

聽了這個故事後,我暗自慶幸我們的牙醫對我網開一面,他們雖然對我不給三豬治牙有意見卻並沒有上報、陷我于不義。

當即痛下決心為三豬做手術,全麻就全麻吧,好過自己被人當做虐待孩子的嫌疑犯審查。

就這樣,在2011年的最後一個工作日,我們把三豬送上了醫院的手術台。

兩個多小時的手術后,三豬回在了觀察室觀察。我看到他小臉蠟黃,一側臉已經腫了。他一邊打著點滴一邊看電視里的卡通片,精神尚可。

護士給他測血壓心跳他都很配合,後來給他拔針他也默默地看著,不哭不鬧。護士直誇他乖,說有的小孩哭鬧不休。

我心裏犯嘀咕是不是麻藥打多了所以他感覺不到疼?這個麻藥情節就是有點過不去。

終於,護士說我們可以走了,我扶三豬下了床,看他有點搖晃,就抱起他想抱著他出去。

護士馬上阻止我說,我們要用輪椅把他推出去,然後她指點老公去開車,讓他把車開到醫院的大門口等著。

另一個護士推來了一個輪椅,手一指,對我說:「你坐上去」。

我看著她,心想她一定搞錯了,以為我是患者。

就跟她解釋說:「不是我,是我兒子做了手術。」

她點點頭:「我知道。」

還是堅持著:「你坐上來。」

我不明所以,還是不動彈。

她向我解釋:「你先坐下,然後讓孩子坐到你的腿上,這樣比較穩當。」

原來,讓我坐輪椅是起個椅子墊的作用。

可沒病讓人推著走,這事多少有點怪異。於是我對護士說孩子已經夠大了,應該可以自己坐。轉頭讓三豬自己坐上去,輪椅方方正正的,他坐進去顯得人小小的,看得我心裏不忍。

蹲下來問他:「你是想跟媽媽一起坐,還是想自己坐?」

他回答想跟媽媽一起坐。

聽孩子這麼說,我就克服心理障礙坐上了輪椅,再把三豬放到腿上。

護士說:「還是這樣坐著對,不僅安全,還會讓孩子有安全感。」

她喊來了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把我們娘倆推出了手術區,穿過大廳和長長的走廊,向大門外慢慢走去。

我坐在輪椅上,看著比平時高出一截的周圍景色,心裏感嘆:這個醫院對待孩子的問題考慮的真是周到,用輪椅送上車不說,連孩子坐輪椅怎麼坐有安全感這種細節都想到了,讓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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