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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挖了一年比特幣

2019年03月15日 7:02 PDF版 分享轉發

來源: 故事FM

作者: 于連 梁珂

你怎麼這麼有錢?」「賺的。

那是2017 年的事情了。那會兒我挺閑的,剛從老家大連回北京沒多久,創業的項目也沒在做了,成天四處亂晃,有點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該幹嘛。

有一天,我在微信上偶然發現一個大學同學來了北京,就約他吃飯,想盡一下地主之誼。他說好。

一見面,老同學就拉我去了那種我消費不起的店,點我喝不起的酒。尷尬之餘,我也不禁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有錢?」

他從2015 年就開始接觸區塊鏈了。那時候,市場尚處於一個低點。於是,幾年下來,他獲得了百倍以上的收益。

到了2017 年,他準備自己做一個挖比特幣的礦廠,需要找一家合適的。比特幣的礦機耗電很厲害,想做礦廠,電費一定能省則省。我們喝酒的時候,他剛好聯繫上了一家電廠,跟對方通了個電話。我在一旁聽著聽著就心動了——既然收益這麼高,要麼,我也試試?

咱也挖上礦了

那年八月,我聯繫上了一個新疆的電廠,還去了趟當地,想看看有沒有挖礦的可能。可不到一個月後,問題就來了——國家下了個文件,認定比特幣這個東西有風險。在數字貨幣圈內,這個文件後來被稱為「九四事件」。這麼一來,新疆電廠的事兒就吹了。但至少,一趟折騰下來,我算是入了區塊鏈的圈子。

而對當時的我來說,要搞礦廠,還存在一個更大的問題:我手裡沒本錢。

找家裡借?八成沒戲。我跟我爸的關係一直都不好,他不可能借錢給我。我只好從銀行的信用卡分期業務借出了二十多萬,以每台礦機1.5 萬的價格買了15 台。

礦機有了,上哪兒弄便宜的電去呢?現在回想起來,我們當時的計劃還挺魔幻的——去部隊家屬院的地下室偷電。

是這樣的,部隊家屬院的地下室的電走的是一根單獨的線,和旁邊的部隊用的是同一個電網。這樣一來,我們礦廠用的那點電根本就看不出來。

於是,膽大妄為的我們立刻租了一個地下室,採買了各種設備,找來電工半夜開工打洞,把電線接到了主體大電箱上。

■地下室里的比特幣礦廠

沒想到,好不容易弄到了免費的電,礦廠還是沒開起來。問題在於,我忘了把礦機散熱的因素考慮進去,剛一開機,室內溫度就升到了50 攝氏度,嚇得我們魂飛魄散。

地下室方案作廢后,我把15 台礦機運回了我爸在老家的一個養殖場里,從村委會拉了一根幾百米的電線過來,總算是挖上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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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殖場里的比特幣礦廠

花花世界歌舞昇平

我是2017 年11 月開始挖礦的。短短一個月後,比特幣價格就從三四萬人民幣漲到了十三四萬。最開始,我預計自己這個小礦廠每月能賺一兩萬,可後來,我發現,每個月的收益接近十萬。

於是,我膨脹了,立馬回了北京。

我那位靠比特幣發家的大學同學也在北京。他和一些礦機的廠商有應酬,常常會叫上我,一起喝大酒。我畢竟年輕,沒見過什麼世面,跟他們一起喝酒,才知道什麼叫所謂的「花花世界」——滿地空瓶,紙醉金迷,陪酒姑娘笑語嫣然。

有一次,我們和一些老鄉組局。酒過三巡,大家喝得開心,有人提議:「我們把這些姑娘帶走吧!」於是大伙兒半推半就,帶著幾個姑娘就開車走了。第二天一覺醒來,我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高級酒店的房間里,旁邊睡著一個陪酒的姑娘,可問題在於,昨晚發生的事情,我竟然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姑娘醒了,說:「哥哥,給我三千塊錢。」

我滿心疑竇,卻還是給了她三千塊錢。我從沒想過,三千塊錢可以花得這麼容易。

可這樣的花花世界對我來說並沒有持續太久。2018 年1 月6 日到7 日,比特幣市場急轉直下,整體價格被腰斬了一半。而在此之前,我其實有過及時止損的機會,但我當時已經被花花世界沖昏了頭腦,根本不想放棄這難得的發財機會。

價格一跌,我的心就涼透了。

我該怎麼辦?我是該把礦機和比特幣都賣掉?還是該回去老老實實上個班?我不知道。

不行,我得再攢一個局

到了三四月份,我的一個之前一起合夥的做廣告的朋友突然腦子活絡起來了。他說,你看,你認識圈子裡面這麼多人,何不把這些人脈資源給轉化轉化?

這時,我們想起了一個人在四川的朋友。那位朋友在四川甘孜的一個小地方做了個礦廠,我們便提出幫她介紹客戶。

線牽好了,那客戶要從哪裡來?這時候就得引入微商模式了。我們幾個花了40 塊錢,買了100 個區塊鏈相關的微信群,成天在群里發廣告,還真拉到了不少客戶,跟我們一起去了四川。

就這麼攢來攢去,我們通過這些客戶拉了好幾千台礦機去託管,從中間抽成。這麼一來,我就又有收益了,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起來。

■四川的比特幣礦廠

萬萬沒想到,過了幾個月,比特幣的價格又開始大幅下跌,客戶們紛紛撤資了。也就是說,這個局又黃了。

我不甘心,便攛掇那位做廣告的朋友說:「咱們想辦法再攢一個局吧」。他說好。

這位朋友是江西婺源的,他在當地有一個朋友的朋友提供了一個場地,用的是江西銅礦礦廠的電。這電之所以不要錢,是因為經營這個場地的人在銅礦廠裏面有「關係」。

於是,那年五月,我們在江西婺源又建了一個礦廠。這次的礦廠挺小的,拉來的大多數是像我這樣本錢不多的投資人,每人頂多20 來台礦機。好不容易折騰完,這礦廠終於可以投入運行了,我便又回了北京。

■江西的比特幣礦廠

萬萬沒想到,在當地幫我們經營礦廠的那個人竟然也膨脹了。他在當地滿世界瞎吹,說自己在做高級生意,搞的是區塊鏈,很快就被人舉報了。於是,這個局又黃了。

不行,我得再攢一個局。

6月,我回到老家,找到了一個在當地有點關係的老朋友,和他商量著一起以「雲計算」的名義去申請當地的核電資源。可是談來談去,我發現當地沒有合適的基礎設施,再加上對接的政府人員身體出了問題,需要動手術,這事兒就又得擱置了。

其實到了這個階段,我的財務狀況已經變得很糟糕了,每個月都在拆東牆補西牆,債務的雪球越滾越大,情緒極度焦慮。

可我還是沒閑著,想再去攢點別的資源。

那陣子,我通過我姐夫認識了一個溫州來的老闆。那位老闆的關係很硬,還有一個規模很大的LED 廠。關鍵在於,那家廠的電費特別便宜。

談生意的時候,我天花亂墜講了一通,這位老闆只問了我一個問題,「我一年能靠這個賺多少錢?」我給他算了一筆賬,如果做五萬台礦機,他一年的收益能達到5000 萬。

萬萬沒想到,他對這個數字根本不屑一顧:「五千萬?我欠著十多個億呢。」我這才明白,經濟實力不同,人的眼界真的是天差地別。

到了這個時候,我又把目光轉向了生意的起點——新疆。

這次攢的局,我拉上了另一個老同學。這位老同學是個家道中落的富二代。當時,他家裡準備賣掉一套房子用來還債,我便攛掇他用賣房子的錢來投資區塊鏈。剛好,他以前在國外是學金融的,對這方面有一些了解,就決定入夥了。

我們倆一起去了新疆,又找到了在當地的另一個富二代同學,三人一起去了我最開始聯絡的那家電廠。見了當地的中間人後,一切進行得很順利。負責的主任當場答應,讓我第二天過去詳談。

萬萬沒想到,等我第二天一過去,主任就變臉了,想方設法地和我打太極。我後來多方打聽才知道,在我們之前,已經有另一個同行把這家電廠的電力資源給簽走了,我們白跑了一趟。

不行,不能放棄,我還得再攢一個局。

我那位在新疆的富二代同學是個人。他帶我們回了吐魯番,介紹了一位當地冶金集團的頭頭。我聽說,那位頭頭和他們家關係很鐵,一下子又來了希望。

萬萬沒想到,這位關係很鐵的頭頭當場告訴我,如果早來半年,這事還有的商量,但在當時的時間點,因為國家的政策原因,他們是不敢入局的。

我再一次失敗了。失敗的我如今只能記起,吐魯番的天氣賊熱,吐魯番的羊肉串賊好吃。

垂死驚坐起

到了這個時候,我似乎一點一點清醒過來了。不對,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對。我抱著極大的幻想,進入了一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領域,卻完全沒有考慮自己的實際能力。

事實上,很多和我一樣,在區塊鏈的泡沫中最初賺了一點小錢的人都有可能犯這個錯誤。我們誤以為暫時的投資成功應該歸結為自己的能力強,或是眼光好。其實,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你的運氣而已。趕上了紅利,並不意味著你真正具備投資的天賦。

2018 年的那個秋天,我折騰了一大圈,落得清醒而赤貧。

我的債已經越滾越多了,我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只能自我麻痹,躺一天是一天。

事情會有轉機嗎?等一等吧,也許會有呢。我這樣騙自己。

重重壓力之下,青春期的又重新造訪了我。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接近三十歲了,但在心理上,卻還是那個在冰冷家庭中找不到肯定和關懷的十五六歲的孩子。

困獸

大約從2018 年的9 月開始,我經歷了一次抑鬱症的大爆發,每天從起床開始崩潰,到了晚上就坐在窗口動一些危險的念頭。那些危險的念頭總是轉瞬即逝,卻把我的心情一步一步向更灰暗的角落拉扯。

到了農曆年的年底,我決定做出一點改變。我得先借到一點錢,把眼前的窟窿堵上,再找一份工作,重新振作起來。

找誰借錢呢?我先是想到了同學和朋友。但大家都懂得,一旦你的朋友圈子裡出現了一個滿世界找人借錢的人,他一定會被所有人當成瘟神,敬而遠之。

然後,我找到了母親,和父親相比,她和我的關係相對好一點。但她也不寬裕。

無奈之下,我硬著頭皮找到了父親。我向他提出,先借我一部分錢,將來我會用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想辦法把錢還上。

父親回得很堅決,但語氣卻是客氣的,「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做家長的責任已經盡到了,我供你吃喝了,供你上學了。如今出了這麼個事,我這錢要拿出來雖說不成問題,可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無言以對。

我不知該不該說,在最開始,我之所以想要發一筆小財,其實有一部分動機,是為了攢錢出國讀書。但我不敢去想,這點小小的野心和不甘可能反過來害了我。

我也明白,這一路下來,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決定。這並不是一個擁有光明結局的故事,我很難界定,這段經歷究竟給我帶來了什麼。財富的神話就像黃粱一夢,為了這場夢,一個迷茫的年輕人做過一些瘋狂的事情,也做了幾個錯誤的決定,而現在,得學著承擔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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