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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森根:懸壺濟世杏林暖 妙手丹心志永存——追憶蔣彥永大夫

2023年03月15日 6:24 PDF版 分享轉發

轉自:新世紀,文章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和觀點。

原創2023-03-13 16:20·風哥愛經典

本文作者張森根(左)與蔣彥永大夫合影

本文的標題是蔣大夫十多位碩士生和博士生獻給他的讚詞。

今日上午老友韓三洲簡訊告知,亦師亦友的蔣大夫己于昨天(3月11日)下午仙逝,我頓時無限悲痛,雙眼泫然,不禁勾起我追憶與他交誼的往事。

他生於1931年,1957年協和醫學院畢業,獲博士學位。後來分配在解放軍總普外科工作,直至65歲離休,70歲退休後轉入本院專家組,仍不斷參加科內有關醫療及教學工作,繼續為病人服務。他生平獲得院內外多種榮譽與獎狀。他在診治原發性腹膜后腫瘤、腫瘤綜合治療和術中放療等專業領域有傑出貢獻。2004年,他獲得被譽為亞洲諾貝爾獎的麥格賽賽獎,享有與費孝通、袁隆平同樣的名聲。

他比我長六歲,我與他既非同學同行,又非同鄉親友。近二三十年,我與他是在共同關心學術者巨擘的過程中,漸漸了解他精湛的醫才與崇高的人品。正如蔣大夫自述所云:我始終把從全國各地”慕名”來找我的疑難複雜病人,不當作是來”求我”而是看做是對我的鼓勵,更促使我想盡辦法,竭盡全能,通過為為病人解決痛苦,來提高自己為病人服務的本領,進而才能為更多的病人解除痛苦”。他還說,”的一點一滴的進步,都是由病人給的”。他在崗時一年要做近200台手術,有時一台手術站立10多小時。他刻苦勤勞,幾十年下來其實自己也是個病人。60歲時他4/5的胃被割除。80歲時患進行了一場大手術。但他心中裝的總是病人,對自己作是樂觀陽光開朗。他的人格與品德令我百倍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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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蔣大夫的交往是從他參加學術界為周有光誕辰慶祝活動開始的。在召開的5次活動他從未缺席。會議主持者總是請他先介紹百歲老人周有光的健康狀況。蔣在會場上展示他拍攝周老的視頻短片以及他的醫學數據,讓與會者為周寬心。從周老108歲起他自願承擔周老的義務醫學顧問。兩位業界名人可謂一見如故,親密無間。蔣醫生比周老小25歲,每每見面必執門生之禮。2015年1月,他在首都圖書館召開的北京知識界恭祝周有光110歲華誕的座談會上坦言:周有光”教育我如何做人、如何看待世界、如何對待人民……他是我的恩師,我願意盡一切力量來呵護他的健康。”會上他借用美國史專家劉緒貽的話說,希望周老至少活到150歲。

張森根、、周曉平與周有光先生合影

“文革”後周老的醫療待遇一直沒有得到改善,看病、住院就在東四附近一家普通醫院,沒有合適條件診治老年性疾病。蔣醫生帶頭在公開會議上為周有光改善醫療待遇慷慨進言。2013年1月,在北京召開的《思想啟蒙與當代知識分子的責任》座談會上,他說周老是一級教授,理應享受副部級待遇,教育部要通過中組部出具正式公文,有關醫院才能收治周老。他希望與會的專家幫助呼籲一下,讓這位108歲老人享受他理該享受的醫療待遇。

會議結束后,他以個人名義起草了一封正式請求信,要求有關領導部門儘快解決周有光的治病問題。他請把此信轉交中央領導同志,後來果然起到作用,不久由國務委員劉延東親自上門把中組部的證書交付周老。從此周老開始享受副部級醫療待遇,直至去世,前後約有七、八年之久。蔣大夫這封”群眾來信”的底稿,我見過,簡明扼要,蘊含大公無私的社會責任感和他對周老的深情厚誼,令我對蔣大夫仗義執言的人格無限佩服。

蔣醫生還以自己高超的醫學經驗和厚植的人望關係為周老提供高效而周到的服務。2013年12月周老因發燒、吸吸急促住進協和醫院。蔣醫生立即設法聯繫到他的老師羅慰慈教授(89歲),請他出面提出明確的治療意見對症下藥。他還請協和的營養專家蔣珠明教授為周老制訂營養計劃,使他早日康復。

有一回,他見周老因牙疼為期一周要去協和醫院注射抗他素,家裡樓梯(他住三層)要上下兩次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就聯繫他入住301醫院特需醫療部。在他的協助下,周老由牙科主任負責,並在麻醉科、心內科等專家配合下拔除了影響進食的二顆黑牙根,從而開創了該院首次為107歲老人拔牙的先例。出院后老人仍能直接進食,有時要求小輩帶他幾次去吃烤鴨,他吃過蔥油海參和大閘蟹。蔣醫生還把自己親手烹煨的牛踺子請他嘗嘗。住301醫院期間信,蔣醫生趁機在醫院領導的支持下協助各科室醫生替周老在301醫院建立全身生命指證的系統數據檔案。

2015年1月22日周老的哲嗣、大氣物理學家周曉平詎料病死後,周老生理和心理上受到空前打擊,元氣大傷,多次住進醫院並下達病危通知。光2月份那次就連續住院2個多月。這一年除了周老家裡兩位小保姆的常期陪護及在京外甥女毛曉園夫婦的精心照顧,蔣醫生是最繁忙而身負重擔的人。他經常穿梭于自己住處與協和醫院之間,向主管醫生了解周老的病情變化,請教院內他熟悉的專家提出搶救方親,終於把老人從高危狀態中解脫出來。

當年9月3日,周老精神見好,竟讓人用輪椅推著他在大街上觀看抗戰勝利閱兵式,前後達一個小時。11月,他甚至叫小保姆打電話讓我和葉芳去跟他聊天。誠然,除了各地的小輩陸續來京探視,住上幾天陪他說說話之外,平時他十分孤單寂寞。他一邊拉著兩個小保姆的手,一邊告訴親人說:”我們是三口之家”。但他的精神漸漸不行了,說話開始有氣無力,而且進食越來越少。

2016年起,周老時常發生腸胃不舒和肺部感染。蔣醫生不時上門探視或打電話叮嚀兩位小保姆如何照管好周老。12月26日周老離開協和醫院之前,蔣醫生通過營養科于康和呼吸科戴玉華教授的援助,努力使老人的病情一時獲得了緩解。他呼籲大家少去打擾周老,讓他靜心養生。但2017年1月13日周老112歲生日之前幾天,上門去慶賀的人川流不息,外地的和本市的,黨政部門的,語言學界的,高校的,一撥又一撥,周老說不出話來,只能眨眨眼,大多時躺在床上昏睡,實際上老人身心痛楚難言。12日下午蔣醫生指出,周老這幾天營養液吸入量減少,尿量又減少,全身代謝混亂,應儘快送協和,不讓見客。結果等到半夜三點送進醫院時就沒有救活。蔣醫生此時祈禱周老與愛妻張允和、哲嗣周曉平在天堂里共享天倫之樂!

有一件事,蔣醫生對周老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留下深刻印象。2015年22日上午11時許,他突然打來電話,說”出大事情了!”,他正在汽車上,馬上就要到我家。我請他先告訴我究竟出什麼大事,我心想,莫非老人剛度過110歲生日就發生什麼異常情況,但他堅持不在電話中告訴我。10多分鐘后他和周曉平表妹毛曉園夫婦三位進門,蔣大夫說:不是我不肯說,電話中說話不能保密。然後他低沉地說:曉平於今晨兩點多走了,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家人都措手不及。眼下的事情是要嚴格保密,萬萬不能傳到老先生那裡。我和老伴及曉園夫婦都覺得蔣醫生的意見十分重要,小輩們要盡量瞞著噩耗,讓周老平順安全地闖過這一難關。

我和蔣醫生這些年接觸不少於15、16次,儘管主要是在集體場合,但我們之間仍有幾次二三人私下對話交流機會。2014年夏,蔣醫生他陪同李銳出席由葉芳女士召集的《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出版座談會,會上李銳贈周有光詩:《一生光閃閃先知,世亊洞明大導師;壽屆期頤留史記,炎黃永遠別狂痴》。午間周曉平、葉芳和我陪他們兩位去會場所在地、中國當代研究所食堂用自助餐時,邊吃邊聊,大家覺得很開心。回來的路上,我對蔣醫生說,李老的 “別狂痴”,也包括我們這兩個後生在內,他會意一笑,似乎同意我的看法。

第二回,蔣醫生接周曉平和我一起到301醫院探視周老,前一天恰好是高層領導慰問過周老,並饋贈了鮮花和水果。我請陪護的小保姆為我們三人與病床前的周老合影。這張照片登在2015年2月5日的《北京青年報》上,當時是報社約我寫一篇追悼周曉平的文章,配上照片,登了一個整版。再有一回,我記得讓我到他家裡,把他記錄的有關周老參加社會活動的視頻和照片送我。他不僅熱情地接待我,還簽名贈我他的門生為他編輯的《文獻集》並與我合影留念。

我還記得有一回,2014年7月9日北京作家龐晹女士開車接我去他家,由他陪我們去拜見李銳,幫我請求98歲的他為周老110歲的一本訪談錄《歲月時時有光》留下墨寶。更加令人感動的是,他熱腸古道,在《炎黃春秋》的活動中,經常到”四大賢士”中的周有光、李銳、杜導正等各家走動,噓寒問暖,一邊關心他們身體安康,一邊轉達他們四人之間的相互問候,包括親筆信和口信,為他們健康長壽加油。

自從2017年1月15日在周老去世追思會上,我代表常州老鄉把周老的三套壽碗交給他(包括李銳和杜導正兩位,他們與周老有十多年的交誼)之後,一直沒有機會與他謀面。

三年多之前,聽說他病了。我以為他雖然比我大六歲,但體魄強健,肯定無大礙就能挺過去的,然而一直到看了他去年的照片我才擔心起來。照片上見他神情獃滯而憂鬱,我欲打電話慰問,聽聽他的聲音,順便詢問他是否患上神經系統或心血管系統的毛病,但一直無法聯繫上。事後我又想,他恐怕為了保護隱私又不打祘引起老友們的不安而故意切斷聯繫的。但是,當我見到去年元旦時的照片,他似已病入膏盲,我不禁覺得憂心如焚,長歌當哭。這樣一位公而忘私、剛至不阿、任勞任怨、醫術精湛的老專家受病痛折磨,短短几年竟至枯木朽株,朋友們無不痛心入骨。才過了一年多,他真的大去了!

唐人柳宗有詩曰:”二十年來萬事同,今朝歧路忽西東。皇恩若許歸田去,晚歲當為鄰舍翁”。當下,沒有什麼皇恩之說了,欲與他做鄰居談何容易。我只能默默地盼望他平靜地渡過難關。

我不信教,這裏借用佛門四句偈語為他馨香禱祈:

願我功德如世尊

所有業障皆消除

生死痛苦悉消滅

從苦海中得解脫

2023年3月13日,北京拂林園

(本文作者張森根,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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