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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教」生涯經歷的苦難和人間冷暖(十)

2024年02月07日 8:22 PDF版 分享轉發

”生涯經歷的苦難和人間冷暖(十)

一真濺雪

摘自一真濺雪回憶錄《使命》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賽程我已經跑盡了,當守的信仰我己經守住了。─

             摘自《新約聖經》.提摩太後書.4章.7節

接著王便開始對我進行手術,他先對找的右腹部表面打了一針麻藥后,等了幾分鐘,便用手術刀在我右肋骨下方一直往我的下方在腹部切割了一條將近二十厘米的刀口,切割的的時候由於沒有全麻,所以我的意識仍然很清醒。我感覺到手術刀像拉鋸子一樣上下來回拉動,我感受到有一小股溫暖的液體(血液)順著右側服部往腰下流去,不時有用藥棉和紗布進行擦拭。我問王醫生:這把手術刀不怎麼快吧?好像切割不動一樣。王醫生說:手術刀不快,還有什麼刀比手術刀快?你這是活肉,你以為是划豆腐呀!我後來才從王醫那裡知道:手術刀在切割腹部時由於刀兩側的肌肉收縮夾緊了刀片所以切割時阻力比較大,所以切割時比較費力。由於腹部實施了局部麻醉,所以切開右腹時我並未感到疼痛。切開右腹之後,我感到醫生護士們不知用一種什麼器械,把我右腹的刀口往兩邊拉開,此時王醫對我說:忍住點!說著就在我肝髒的部位劃了一個十字形的刀口,此時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徹心扉的劇痛,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縮抽搐,頭也痛得因頸部肌肉收縮而往肩膀內一縮,如果手腳不是被捆綁在手術台上,我恐怕會被痛得不由自主地從手術台上彈起來。

求生的慾望使我不得不遵照王醫生的囑咐:不要動!不要叫!我只得咬緊牙關、喘著粗氣、一聲不吭地堅持住,黃豆大的汗珠從我頭上、身上冒出,護士們不時用紗布幫我把頭上、身上的汗水擦掉。緊接著王醫生又用一個末端有一個橡皮球的、前端是個喇叭口的玻璃吸膿器的喇叭口罩在我肝部的十字刀口上,然後把捏癟的橡皮球一松,橡皮球往外一鼓就把肝部的膿血吸到吸膿器內,再擠到一個菜碗大小的搪瓷盆內,這一吸不但痛不可忍,而且還有伴有一種好像心肝五臟都被拉出去了的痛苦感覺,這樣吸了幾次之後,大概肝內的膿汁已經吸得差不多了,接著王醫生又用手術刀把我肝部所有壞死、感染的部位全部割掉,此時我感覺到的疼痛比之前更加劇烈,更加難以忍受,但我始終咬緊牙關、喘著粗氣一聲不吭。此時因劇烈的疼痛和失血已使我產生了弦暈,眼前出現了一些莫明其妙的幻覺,我用儘力氣以極其輕微的聲音對王醫生說:我快堅持不住了。王醫生說:你再堅持一下。隨即對兩位護士說:先給他打一針XXX(我估計是強心針之類的葯),再給他輸400毫升血。因劇烈的疼痛導致的全身肌肉緊張,又使得全身的汗水不斷往外冒,把手術台上墊在我身下的墊單都浸濕透了,此後王醫生又在我肝部下面靠近腰部的地方用手術刀切開了一個引流口,這個部位已超出了肝區表面腹部局部麻醉的範圍,也引起了劇烈的疼痛,但比起割肝時的那種無與倫比的劇烈疼痛還是要好多了。接著王醫生一手高高舉著一瓶開了蓋的消毒鹽水往切割后殘存的那三分之一的肝的創面上傾倒下來,一面用另一隻手在我的肝臟和腹腔內攪動清洗,清洗出的膿水、血水從腹腔順著引流口排出體外,那含有食鹽的消毒水從將近兩尺高的地方傾瀉而下,衝擊到殘留的三分之一的肝髒的創面上,和王醫生那隻帶著橡皮手套的手在殘肝和腹腔內的攪動清洗引起的劇烈疼痛與心肝五臟都被掏空的難受感覺與吸膿和切割受損肝臟毫無差別,又一次幾乎把我痛暈過去。沖洗了好幾瓶消毒鹽水之後,王醫生見從引流口排出的液體已經比較清潔之後,才說:好了!好了!

王醫生把切除下的受損肝臟和吸出的膿汁端給我看,足足裝滿了那隻菜碗大的瓷盆一滿盆。接著就開始縫合我的刀口,此時手術已進行了四個多小時,腹部的局部麻醉已過了時效,他給我縫時我覺得很痛,我輕聲說:加點麻藥吧!我有點痛。他說:剛才那麼痛你都忍住了,縫針這點痛算什麼?你再忍一下吧!手術很快就做完了。我感覺到他巳經從刀口的下面縫到了上面,我用儘力氣小聲說:縫完了?他說:剛縫完內面一層,外面還要縫兩層,下面的引流口還要插上一根引流管……,還沒有聽他說完,我的意識已逐慚模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等到我清醒過來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多鍾,我已被推到病房裡,當我睜開眼睛時,隊上照顧我的老周、值晚班的周澤瓊醫生、一位氣質高雅的五十多歲的老護士和一位年輕的女護士都很高興地對著我小聲叫道:醒過來啦!醒過來啦!其他病床上的病人也都帶著好奇的心情圍過來觀看我這個死里逃生的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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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那位老護士幫我量體溫、量血壓,周澤瓊醫生吩咐那一老一少兩位護士趕緊先給小陳輸400毫升血,吩咐完周醫生便回到值班室去了,因為還有其他病室的病人需要她去處理,走前她交待那兩位護士:今晚小陳身邊一刻也不能離開人,有什麼情況隨時到值班室找我,他只要挺過了今天晚上,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我輸完血不久突然發起高燒,體溫一下子達到40度,我只穿一條短褲躺在病床上還熱得受不了,那位午輕護士一邊給我打扇一邊用醮了冷水的毛巾往我身上擦,幫我降溫。那位老護士倒是從容不迫,一邊給我打退燒針和控制術后感染的消炎針;一會兒我又突然發冷,那時湖南的氣溫通常都在三十五六度左右,我冷得在病床上發抖,護士們把兩三床棉被蓋在我的身上,我還是冷得在被子里發抖,那位老護士拿了兩個500毫升的鹽水瓶裝上兩瓶熱水放在我的被子里給我升溫,又給我打了提高體溫的針,問我肝部和刀口痛不痛,我說:肝部和刀口倒是不怎麼痛,只是刀口覺得綳得很緊,有點脹,她說:那就不要緊,這種一時發熱一時發冷是輸血后常有的反應,主要是輸血用具消毒不嚴引起的,到明天就沒事了。

當時我心中有些疑惑,在這個地處窮鄉僻壤的怎麼會有這樣一位氣質高雅,處事臨危不亂、從容淡定的老護士?後來聽護士們說:這位老太太原本是湖南醫學院附屬醫院的一位護士長,因家庭出身等問題,在“文化大革命”中遭批鬥后,被下放到這個農場醫院當護士。難怪,她在那種大醫院各種危急病況見得多了,對於各種危急病況早已習已為常、應對自如,所以對我這種情況她當然也就能臨危不亂、從容不迫。

這種一會兒高燒;一會兒畏冷的狀況反夏了三四次之後,我就在不知不覺之中慢慢睡著了。第二天醒來身體感覺好了不少,肝部的疼痛已經消失,只是刀口處仍覺得綳得緊緊的,有點脹。上午九點多鍾王醫生來查房,問了我的感覺,揭開刀口上的紗布看了看,要護士把引流口上的紗布換掉,這塊紗布上已浸了不少紅色的血水,又給我開了早兩天天剛運到的當時最好的消炎藥“金黴素”,並交待護士:按時給他服用,在他恢復正常飲食之前,上下午還要各給他打一支葡萄糖。接著王醫生笑著對我說:算你這伢兒(常德一帶長輩對年輕人和小孩的稱呼)命大,要不是早兩天47軍武裝押運了一車藥品到農場,手術也沒法做,就在這兩三天之內你肝部的膿包一破裂,濃流到腹腔引起全身性的,那就沒有救了。

手術后,我就有一種十分強烈的飢餓的感覺,老周連忙從我的床頭櫃里拿出兩個雞蛋到煤爐子上去煮,我的床頭櫃里放滿了隊上職工和家屬們送來的雞蛋,乾魚之類的食品,前一段時間因不能進食,我還送了不少給周圍的病友,我把煮熟的雞蛋吃下去之後不久,又出現嘔吐,把吃進去的雞蛋都吐了出來,手術后第三天王醫生見引流口已沒有什麼分泌物流到紗布上了,便要護士幫我拔掉了插在引流口上的橡皮引流管,再用消毒后的紗布復蓋在引流口上,我問王醫生:不要縫針嗎?王醫生說:不用,過兩三天就會長攏去。

就這樣手術后三天一直都是又餓又想吃東西,但仍然是吃什麼就吐什麼。因為我父親是經營醫藥的,我平時也涉獵過一些醫藥方面的書籍,所以多少也有一點醫學常識。我估計我的嘔吐可能是服用“金黴素”引起的副作用,因為“金黴素”對腸胃的刺激比較大,有部份人反應劇烈常導致嘔吐,我可能就屬於反應劇烈的這一類人之一。手術后第四天,王醫生來查房,看了看我的傷口說恢復得不錯,明天可以拆線了。我說我到現在還是吃什麼吐什麼,是不是“金黴素”對我的腸胃刺激比較大導致的?您看能不能改用一種別的消炎藥?王醫生聽我說得還有點道理就說:那從今天起改用長效磺胺,你看怎麼樣?我說:好。

改服長效磺胺之後,我吃東西之後再也不嘔吐了,此後我簡直就像從餓牢裏面放出來的一樣,一天到晚感到飢餓,一天到晚想吃東西,時常老周和值夜班的護士半夜都要煮東西給我吃。

手術后第五天王醫生給我把傷口上的線折掉了,這時我因為昨天吃了不少東西精神感覺比較好,我想自己起來到醫院旁邊的廁所去小便(那時的廁所因沒有現在的抽水馬桶,所以通常都建在房子的外面),因為半個多月來我都沒有起過床,方便都是由老周或護士用便盆在病床上接的,我對老周說:我要自己去小便。我要他把我從病床上扶我坐起來,他剛把我扶起來,此時我突然眼前一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看不見,大約過了七八分鐘才逐漸恢復視覺,我在床邊坐了一陣,用手扶著老周終於站立了起來,我用雙手扶著病床的靠背一步一步移到了病房的牆邊,老周看見我這麼吃力的樣子,就說:還是我扶你去吧!我說我要自己去,我雙手扶著牆壁一步一步移出了病房,來到醫院的走道上,廁所在醫院走道盡頭的外面,我扶著走道的牆壁慢慢往廁所的方向艱難地移動,正好經過護理室的門口,我見護理室里有一個量體重的磅秤,我挪動身體進到護理室,吃力地站到磅秤上一稱,體重只74四斤,從8月22號入院到今天9月12號一共20天時間居然瘦了46斤。從護理室出來,我仍然用雙手扶著走道的牆壁終於移到了走道的盡頭,這裏到廁所已要經過一塊約三四米的空地是沒有東西可扶的,我用雙于保持平衡,小心地移動那對我來說沉重無比的步履,廁所的門口有三級木台階,我用儘力氣也邁不上去,幸好木台階的兩側都有木扶手,我用雙手抓住兩邊的扶手,手腳一起用力才終於登上了那三級對我來說是“高不可攀”木台階,心裏感到無比的興奮,我的生活終於可以自理了。回病房的過程與來的時候一樣艱難,只是下廁所台階時遠沒有上去時那麼費力。回到病房,我才看清,我們這個重症病房,有近20張病床,由於條件的限制,農場醫院的病室只能按病情的輕重、是否傳染來安排病人,所以我們這個重症病房裡男女老少病人都有。

自我9月7日晚上進入這間重症病房后,直到這時我才有機會看看同室的病友,有晚期血吸蟲病患者、有武鬥受傷人員……而我旁邊床位上住的一位年輕少婦(之所以稱她為少婦是因為她已結婚)更是與眾不同,二十來歲年紀她那張美艷絕倫的瓜子形臉蛋和修長勻稱的身材遠勝過那時的電影明星們,她除了天生的秀美之外還蘊含著一般城市女士們少有的健美,儘管長年從事農業勞動,皮膚卻仍保持白皙細膩,臉上也白裡透紅。

有的人你單看她的五官每一樣都生得很好,但把這些美妙的五官組合到一張臉上,這張臉卻並不顯得十分美麗動人;有的人你單看她的五官,每一樣也許並不讓人覺得十分完美,但這些並不十分完美的五官恰到好處地組合到一張合適的臉上也會給人產生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有的人你從某個特定的視角看上去她(他)十分美麗動人,然而當你從另外一個視角去去看她(他)時卻顯得姿色平平。而我們病室這位光艷照人的無與倫比的美麗少婦,不僅五官的每一祥都生得秀美絕倫而且又都恰到好處地鑲嵌在一張精妙無比的臉龐上,構成了一張完美無缺、嫵媚動人的臉,再加上她那修長勻稱的身材,堪稱一個十全十美的美人。而且無論你從什麼角度去觀察、去鑒賞她,讓你都會覺得她的美麗是那樣的完美無缺、那樣令人賞心說目、那樣令人難以忘懷。

如果硬要從她身上找出什麼不足的話,那就是因為缺乏足夠的文化教養而在氣質上缺少了一點高貴。

我那時很奇怪在農場這樣偏僻的地方怎麼會出了這麼一位像天仙一般的美人。因為她所在的生產隊也有一位大學生(也是“反動學生”),不知道她是從老周那裡,還是護士們那裡知道我也是“大學生”之後,有一次她問我:聽說你是大學生,我們隊上也有一位大學生叫孫治國,你認識不?我告訴她:認識,但不是一個學校的。由於我和她的病床相鄰,有時沒有事也聊聊天,她對大學里的事很好奇,也很羡慕我們能有機會上大學。她說:她小時候家裡很窮,沒有讀過多少書,十幾歲就嫁到農場里來了,農場里真好,不僅天天可以吃飽飯,又不吃雜糧,還有錢發。從聊天中我知道她的家在桃江縣的一個山區。此時我才愰然大悟,桃江縣是全國有名的出美人的地方,怪不得她長得那麼漂亮,她的名字叫周X花,真是名符其實,她不僅配得上這個名字,而且還綽綽有餘。我有時候想她如果生長在城市、生長在一個能夠給她提供受高等教育機會的人家,那她將會有著一個怎樣輝煌的人生軌跡啊!

自從我能夠進食起,我每天都要老周幫我到總場的小街上去買柴魚(又叫烏魚,湖南人認為它的肉可以生肌活血,有利於傷口的癒合和體力的恢復)和(學名叫鱉,是一種營養價值極高的兩棲類爬行動物)給我燉湯吃。那時柴魚、甲魚在農場里根本不值錢,還很少有人吃,柴魚一角伍分錢一斤、甲魚兩角伍分錢一斤、雞四角錢一斤,都是農場周邊農村裡的人拿來賣的,農場職工是不準買賣農副產品的。雞蛋是不缺的,時常都有隊上的人送來,這些蛋白質類的食品吃多了心裏覺得有些膩,有一天我對老周說想吃點腌菜改改胃口,周桃花聽見連忙說:我家有啊,等一下我回去給你炒一碗來(她得的什麼病她沒說我也不便問她,不過她那時已經快要出院了)。我說:你也是病人我怎麼好麻煩你,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不要當真。她說:我們隊就在總場旁邊,我家離醫院不到一里路。說著她就回家去了,一個多小時后,只見她用一塊大手帕提著一大碗炒腌菜回到病房對我說:這是我家做的芥菜腌菜,剛從罎子里拿出來,我放了一點辣椒用油炒了一下,你趁熱吃吧!我用筷子夾了一筷子腌菜往嘴裏一放嚼了嚼,感到除一種酸酸鹹鹹的味道之外還有一種又鮮又香的味道,好吃極了,我就著腌菜和甲魚湯一連吃了三碗飯,我一邊說好吃,一邊向她道謝。她說:又不花錢、又不費事,你謝什麼?就你們讀書人禮性多。

剛開始能進食這段時間,由於強烈的飢餓感使我日夜不停地吃東西,老周和護士們經常半夜幫我煮東西吃,上次稱磅秤之後僅五天,我又到護理室的磅秤上去稱了一下,體重有84斤,五天時間居然長了10斤,我知道這10裏面有很大一部份是原來已經乾癟了的細胞裏面重新充滿的水份以及脂肪,否則哪裡能長這麼快?

我剛動完手術那幾天,我用手摸身上,摸到的都是一層皮下面的骨頭,真是名符其實的皮包骨,儘管我睡的是全醫院最好的兩張病床之一,床的彈簧床墊上又墊了兩層很厚的棉絮,我睡在上面仍然覺得有點梗人。醫院的這兩張病床就是那種通過搖柄可以使床的兩端升降的病床,在那時只有大城市裡的大醫院才有這種病床,這兩張病床在這個醫院是專供重危病人用的,據醫生護士和老病號們介紹,躺過這兩張病床的病人沒有幾個是直著出去的(意思是病好了,站著走出去的),大多都是橫著出去的(意思是死在了這兩張病床上,被橫著抬出去的)。我心想我真幸運能成為這兩張病床上直著出去的為數不多的病人之一。

兩位湖南醫學院畢業的譚醫生和歐陽醫生有時也到病房裡來和我聊天,後來比較熟了,說話也沒有什麼顧忌了,有一天他們對我說:當時我們醫生護士都以為你死定了,血吸蟲病那麼嚴重、肝部腫得那麼大、痛得那麼厲害、十幾天吃什麼吐什麼、瘦得皮包骨頭還發高燒不退,又沒有消炎藥,抗生素和其他藥品,儘管你運氣好動手術前運了一車葯來,但我們都認為為時已晚,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在那種情況下,也只有王猛子(這是醫院的人背後對王本龍醫生的稱呼)才敢給你動手術。在王猛子的刀下雖然也冤死了一些人,但也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你這次運氣好,祘是被他從閻王爺那裡拉回來了。不過你今後要注意不能搞重體力勞動,也不能搞劇烈運動。我心想:我難道從此便成了一個廢人了嗎?還有好多事情在等著我去做呀!

到9月20號前後,我的健康恢復得很快,體重也到了一百來斤,這天林院長來到我的病床邊對我說:現在又來了幾個危重病人,我先把你轉到普通病房去再休養治療一段時間,你看怎麼樣?我說:我刀口長得很好,體重也增加了很多,精神也不錯,我已經住院一個月了,你多開點葯給我,我還是出院回隊上去休養吧!林院長說:這樣也好,你去找周澤瓊醫生辦理出院手續,要她多開點消炎護肝的葯給你。此時因我生活已能自理,我就沒有要組裡的兩位老周照顧我了,我託人帶信給老范、老潘請他們派個人來幫我拿行李。

我到醫院辦公室找到周澤瓊醫生辦理出院手續,她給我開了一些消炎護肝的葯,又給我開了病休三個月的證明,並說到期后再來醫院續開病休證明。臨走時她笑著對我說:我們都以為你回不去了哩!想不到你還活過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說:全靠你們醫生護士幫我撿回了這條命,真心感謝你們。

我回到病房剛收拾好自己的換洗衣服、洗漱用品和餐具,我們生產組的小伙胡業生就來了,他一見我就說:陳老大我們走吧!說著就幫我拿起所有物品,我空手跟著他走,那時我體重雖已恢復到一百零幾斤,但體力卻遠遠沒有恢復到以前的樣子。總場醫院到二分場一隊雖只有不到四里路,而且是平路,在路上我都不得不坐下來歇了三四趟氣才回到隊上。

回來后老范、老潘到我住的寢室看我說:這幾個月你什麼都不要做,只安心養病,等一下我們安排人跟你弄點吃的東西補補身體。接著本組和外組的員工、臨時工們陸續又來了不少人探望。第二天老范老潘就安排人送來一肥皂箱生花生和六七斤炒熟了的花生米,他們說:這都是花生曬場上揚場時,最上風頭的花生是最飽滿的,生吃可以潤肺補氣血,炒熟的花生米營養豐富,畜牧組的人送來了七八斤炒熟了的南瓜子,說是多吃南瓜子有利於恢復體力,他們還說:你儘管吃,吃完我們再給你拿來。有的職工從家裡拿來了雞蛋、乾魚和腌菜。這些東西對我恢復健康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後來的事實表明:真正使我從一個譚醫生、歐陽醫生所斷言的不能從事重體力勞動、不能從事劇烈體育活動的“廢人”恢復成一個健康的正常人,起關鍵作用的食物是甲魚。

我9月20號左右回到隊上時,所有的農田已基本上不需再灌溉,隊上和組裡的灌排水渠道里都只剩下一尺深左右的水,此時的甲魚已停止了進食,大都鑽到溝渠底部的淤泥里去了,隊上的農工們趁上下午的工間休息時,拿一根趕牛用的細竹枝往溝渠的淤泥里不斷地抽插,一插到硬的,便用手往淤泥下一摸,往往就能抓到一隻一兩斤重的甲魚,他們一天往往能抓到三四隻甚至五六隻甲魚,他們拿回家后,用大瓦缽燉上一大缽,只需放點桂皮和鹽就成了味道鮮美的清燉甲魚。此時他們就會打發他們的小孩到我住的寢室里來對我說:陳叔叔,我爸爸媽媽叫你去吃甲魚,於是我拿著搪瓷飯盆到食堂里打一點飯菜就到他們家裡去,一進門他們就說:你還吃這些飯菜乾什麼?就吃甲魚,把甲魚當飯吃,我們這裏沒有什麼好東西,只有這種甲魚聽老人們說可以補身體,你盡量吃吧!反正天天都可以捉到。從我出院回到隊上起,一直到這年的11月22號我離開農場的這段日子里,我每天幾乎都是輪流到職工們的家裡去吃甲魚,而且是當飯吃。白天、晚上沒有事時就吃點生花生、吃點炒熟的花生米和南瓜子。在這些東西的調養之下,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次急性血吸蟲病、和那次死裡逃生的手術除了在我的右腹部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疤痕之外,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的關鍵就是我出院后連續吃了將近兩個月的甲魚而且是當飯吃,不是當菜吃。

此外我在大學時,長期堅持不懈的體育鍛煉使我的身體具備了良好的基本素質也是原因之一。

後來我回想起來,我之所以能安然度過在農場將近四年的、幾乎使我命喪黃泉的、充滿苦難的“勞動教養”歲月,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得益於農場職工幹部那遠高於普通農村的思想文化素質。

該農場建於1954年初,建場時面向全省農村召收農場工人,當時也是打著到國營農場去當現代化的農業工人,開拖拉機、開播種機、開聯合收割機、拿工資、住宿舍、吃食堂……這樣的招聘廣告,到各縣去招人。那時剛“解放”不久,因循、保守,安於天命、故土難移的中國農民,卻很少被這些誘人廣告所打動,而自願離鄉背井到一個充滿未知的陌生地方去開拓新的生活。只有那些有些文化、有些見識,又富有冒險精神和進取精神的年輕農民,才敢於懷著開拓新生活的激情,離鄉背井前去應徵,成為農場職工;此外還有一些有文化的年輕農民,由於種種原因在家鄉不得志,希望能找個遠離故土的地方去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文化知識,因而也報名應招成為農場職工。這些人都屬當時中國農村的精英階層,這些人都是在民國時代完成了他們的初小、高小教育,極個別的還曾受過初中教育,再加上他們在家鄉的宗族環境之中成長,所以他們已形成了自己的中華傳統文化【小編推薦:探尋復興中華之路,必看章天亮博士《中華文明史》】與比較現代的觀念相結合的價值觀,他們之中有許多人對是非對錯都有自己獨立的判斷標準,所以當時二分場一隊的職工的大多數依然人性、良知未泯,這就是後來他們在與我相處久了之後,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沒有再把我當成試圖重新騎在他們頭上欺壓他們的“階級敵人”的原因,正是在這些人的關愛之下才使我絕處逢生,安然度過這近四年的“勞教”生涯。

從農場的情況使我看到文化知識對人影響之大,隊上對我關愛有加的人,像支書范金彥、文建生,生產組長潘義芳、記工員田祖武和其他班組長和職工這些人大都具有高小、初小文化;而隊上那些把我當作“階級敵人”而故意刁難我的人大多為文盲,諸如生產隊長張X橋、周X階……等人。

來源:北京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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