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鍾美美:有名,有錢,但媽媽還是被爸爸打骨折了…
作者: 我是王耳朵
不健康的家庭,就像高速公路上的連環追尾,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這場車禍。
四年前,東北鶴崗小城,13歲的鍾宇升意外出名。
人們更熟悉他的另一個名字,鍾美美。
因自導自演模仿老師的短視頻火出圈后,一夜之間坐擁百萬粉絲的網路頂流。
後來的故事,想必大家還有些印象。
他的媽媽吳瓊,不願兒子過早沾染上成人社會的名和利,替他拒絕了百萬簽約報酬,引導他專心學業。
鍾美美,如曇花般耀眼過一瞬,然後隱入人群。
直到兩年後,他逆襲考上了黑龍江省重點——哈三中國際部,並開始為出國深造努力。
人們才知道,當年的小朋友已經走出了一條比網紅更寬的路。
然而不知道的是,如今這個頂著「年少得名」「掙了大錢」頭銜,看上去輕鬆愜意的17歲少年,曾經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我爸爸)他會打我,然後還會打我媽媽。」
「我媽有一次被爸爸打到骨折。」
最近,鍾美美重新回歸大眾視線,自曝埋藏心裏多年的創傷。
很難想象,短視頻里歡脫幽默、古靈精怪的孩子,曾經有過那麼糟糕的童年。
他說,大概是5歲,從他記事開始,就一直目睹爸爸家暴媽媽。
父母的婚姻持續了十三年,似乎媽媽就挨了整整十三年的打罵。
尤其是到後期,臨離婚那幾年,父親家暴變得越來越嚴重。
打完他,再打媽媽,後來有了妹妹,也跟著挨打。
他不知道媽媽是怎麼熬過來的,因為直到現在,他和妹妹仍活在父親家暴的恐怖陰影下。
每當兄妹倆獨自在家時,會對兩種聲音特別敏感、恐懼。
一個,是敲門聲。
離婚前一段日子,媽媽帶著他和妹妹住到別處,爸爸總會找到他們。
不間斷地敲門,聲音里摻著不要命一樣的兇狠。
彷彿拳頭已經衝破了門板,落在了他們身上。
另一個,是電話鈴聲。
哪怕父母已經離婚了,爸爸仍舊不放過他們,找不到人時,就瘋狂打電話。
一兩次你可以不接,可他總是換著號碼打,最癲狂的時候,一晚上能打好幾百個。
像是催命符一般,不間斷地提醒娘仨:「你們永遠也跑不了。」
回憶著這些至暗時刻,鍾宇升臉上儘力維持著坦然的笑意,可隱忍著的顫抖著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想起13歲那年,他填下的GQ問答:「你認為程度最淺的痛苦是什麼?」
別人的答案是上學早起、喝中藥、遊戲輸掉,稍微升華點的會寫失敗的痛苦之類。
鍾美美寫:「痛苦不分深淺。」
這句有些哲學又扎心窩子的回答,戳中了無數人。
當時,人們驚艷于這個孩子的成熟和通透,殊不知逼他長大的,是父親的拳腳。
很多人共情鍾美美敏感的「敲門聲」。
有人害怕鑰匙插進鎖孔開門的聲音,門一開,吵鬧和打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了。
有人恐懼樓上東西掉在地上發出的不規則「咚咚聲」,這會讓他想起媽媽被爸爸摔在地上,兩個人互毆的打鬥聲。
對這個9歲女孩來說,也許是爸爸點燃打火機的聲音。
重慶墊江,一位媽媽在網上發了一段自家卧室的監控錄像。
凌晨一點,一家四口擠在一間卧室。一大一小兩張床,分別睡著夫妻和年幼的姐弟。
突然,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一躍而起,怒吼著把妻子推倒,抓著她的腦袋往牆上砸,猛扇巴掌。
猝不及防的妻子捂著腦袋痛苦地躺在地上,兩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可男人沒有停手,叼著香煙繼續毆打妻子,嘴裏不停咒罵。
9歲的小女兒想保護媽媽,哭著想要拉開爸爸。
可男人一把奪過妻子手裡的手機,狠狠砸在女兒身上。
發泄完,男人揚長而去,女人癱坐在地上。
原本挨了砸躲在床上瑟瑟發抖的小女兒,從床上一下飛奔到受傷的媽媽身邊,緊緊地抱住媽媽的頭,將她摟在懷裡。
當網友心疼著女孩熟練安慰媽媽的動作時,更揪心的一幕發生了。
被家暴的媽媽,在第二天下夜班回來后,看到了已經去上學的女兒留下的字條:「如果你跟爸爸離婚了,我跟你。如果你放心不下龍二娃(弟弟)的話,我也可以跟爸爸。」
「媽媽,你想過就過,不想過就不過,不要勉強自己,記得把門鎖好。」
只是兩句話,看得人熱淚盈眶。
她才9歲,是漢字都沒學全,要用拼音替代的年紀,卻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媽媽的束縛。
她小心翼翼地讓媽媽選她,又怕媽媽放不下弟弟,最後把自己當作犧牲品,自願判給家暴的爸爸。
是目睹了媽媽多少次的痛苦,才能寫下如此心碎的話?
而等她慢慢長大,又該如何去消化這份令人窒息的回憶?
《南方周末》曾經採訪過一個女孩,她叫周露(化名)。
我想,這個故事,算是上面問題的其中一種答案。
第一次目睹家暴,她才4歲。
親眼看著父親從煤爐上舀起一茶缸子熱水,潑在母親身上,周露嚇壞了。
家暴的原因,無非是賭徒父親在母親那要不到賭本,再加上怨恨妻子沒生齣兒子。
最慘烈的一次,發生在周露初三那年。
父親打牌輸了錢,回家咒罵母親撒氣。
周露衝進廚房的時候,父親正用一把U型鎖套住母親的脖子,手裡握著殺豬刀。
趁著父親分神,她趕緊扯著母親往外跑,跑到派出所,卻因沒有傷口不能立案。
周露說,她向所有人都求助過一遍,可結果還是這樣,「時間長了,人就會麻木,他們倆真的沒得救。」
初中畢業,她沒再上學,一個人離開湖南老家在外打工。
再隱蔽的傷害,也會留下疤痕。
闖了幾年,周露在廈門開了家民宿,鮮少聯繫家人,有了一個女朋友。
是的,目睹家暴掐滅了她對婚姻的期待,改變了她的性取向。
「我有點排斥異性,如果和男人結婚了,他婚後像我爸那樣又喪又家暴怎麼辦?
或者有了小孩,把自己製造的麻煩又帶給下一代,小孩沉浸在家暴的氛圍里,不會開心。」
周露還有一個姐姐,大她7歲。
她說:「我意識到暴力不好,但姐姐沒有,她從小就會模仿父親,向比她更弱小的人施暴。」
小時候姐姐打她,會按著她的頭往牆上撞。
家裡曾經有幾個補課的留守兒童借宿,其中一個小孩愛偷吃零食,姐姐發現了,用燒紅的火鉗燙他屁股。
後來姐姐當了幼兒園老師,因為虐待學生被開除。
落在孩子眼裡的一切,都會開花結果。
拳頭揮出去,破碎的何止婚姻和愛情。
不健康的家庭,就像高速公路上的連環追尾,沒有一個人能逃得出這場車禍。
那些拳頭和巴掌,砸在身上,就會永遠釘在心裏。
不知道這些故事,能讓多少人產生共鳴。
可講句實在話,人生還長著,日子還得往下過,我們總要有揪著頭髮把自己從泥地里拔起來的勇氣。
就像榮格說的,第一次的人生是由成長環境決定的,它是你的人生底色;
第二次的人生是你自己選擇的,它是一種你嚮往的人生狀態。
我們無法重寫頭一個人生的底色和境遇,可我們長大了,成年了,無論是意識、能力或者資源都進步不少,足夠重塑當下和未來,開啟新的人生。
這不就是長大的好處嗎?
不用擔心被拋棄,不用害怕暴力,有權決定過怎樣的生活,不讓孩子重複我們的過去。
以及,重新養一遍自己。
來源:王耳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