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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9案八周年】未了的"八年抗戰"(下)

2023年07月27日 10:32 PDF版 分享轉發

【709案八周年】未了的"八年抗戰"(下)

從2015年7月9日起,中國政府在全國範圍內,大規模抓捕了將近三百名人權律師和維權人士。自此,”709家屬”的人生也一同被徹底顛覆。有被捕者的妻子從”歲月靜好”的家庭主婦走上漫長的維權之路;而”709政治犯”的第二代也被”連坐”,被剝奪了正常居住和受教育的基本權利。對於他們而言,709的””至今仍未結束。本台記者呂熙製作了兩集專題,接下來請聽下集,訴說她們和子女八年來的經歷。

 

 

「我是政治犯家屬。我們這個家庭跟普通人生活不一樣的,我們沒有一個正常的生活。」-李文足

「我女兒就老是問我一句,這裏我們能住多久?就是孩子上不了學,然後我們住的地方又不是很安穩。她就會問那些東西。其實很難過。」- 王峭嶺

「骨肉分離對於誰來說,都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但現在我不單是被限制出境,連護照都不給辦,所以我覺得能和孩子見面的機會,真的是遙遙無期。」-王宇

「709大抓捕」已經過去八年了,然而對於被捕律師和一直在抗爭的家屬而言,「709事件」卻仍像夢魘一樣,一直纏繞著他們。

王全璋和妻子李文足。 (李文足提供)
王全璋和妻子李文足。 (李文足提供)

「要把我們母子逼死才罷休嗎?」

「你們幹什麼?土匪嗎?你們耍賴!躺在我們家門口!」 從今年四月開始,「709律師」王全璋和妻子李文足一家,就在北京各區不斷被趕來趕去。從出租屋,到民宿、酒店,甚至是朋友家裡,他們或被房東強行驅趕,或被斷水斷電,或被身份不明人士堵門滋擾。當局為了把他們趕出北京,無所不用其極。

十歲的兒子泉泉也跟著父母一起,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有一次半夜的時候他們衝進來,大聲叫罵,然後又摔東西。」李文足說:「我們的孩子受到很大的驚嚇,嚇得他生病了、流鼻血,整個人就虛脫了。然後他就清楚地跟我說,『媽媽,我渾身沒勁,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幾天能不能就讓我在家裡休息?連網課我都上不了啦!』」

某天深晚,李文足一家剛在新居住下,公安就以「查吸毒」為由,要求進屋檢查。被嚇壞的泉泉第二天問媽媽:「今天晚上警察還來嗎?」一向堅強的李文足忍不住在推特上寫下了一句:「難道要把我們母子逼死才罷休嗎?」

「我們沒有一個正常的生活,孩子上學也被中斷,跟著我們到處住賓館,不停換住的地方,過程中對我們的精神和心理是有大的傷害的,尤其是對孩子。」李文足說:「其實在這樣的過程中,會感覺很絕望。我們今天所處的環境是不講法律的,也不講規則,就讓人很痛苦。你就無所適從,這樣做也不合適,那樣做又不對。」 

李文足和兒子泉泉。 (李文足提供)
李文足和兒子泉泉。 (李文足提供)

709后   兩個受傷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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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李文足一直是個「歲月靜好」的家庭主婦。然而丈夫王全璋在2015年的「709大抓捕」中突然被捕后,一直音訊全無,李文足就被迫踏上維權之路。兒子也跟著媽媽一起,全國各地到處「找爸爸」。

直到2020年4月,王全璋終於刑滿獲釋。被高牆分隔四年多的夫妻,一個在獄中遭受酷刑和精神折磨,一個在牆外為了「尋夫」,而身心受創。

李文足說:「王全璋是遍體鱗傷地回到家裡。對於我而言,從一個簡簡單單過日子的人,經歷了709后四年八個多月長期和公檢法和警察打交道,也遭受了暴力對待。其實對我而言,我覺得我也是受了創傷的。每天就是處於擔驚受怕的狀態,每天就是很恐懼、很緊張。所以我跟他也是兩個受傷的人。」

「我是政治犯家屬」

兩個受傷的人,花了很大力氣,才互相治愈,彌合長時間分別後帶來的衝突和矛盾。不過一家人仍未能過上安穩日子。

「王全璋回到家后,我們仍被他們隨時隨地監控。他們所謂的敏感日期時,還是會有警察堵門,限制我們的自由。警察也會經常跟王全璋談話,給他一些要求,你可以幹什麼,不可以幹什麼。」李文足唏噓慨嘆: 「儘管他從監獄回到家中,我們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我是政治犯家屬,我們這個家庭,我覺得已經跟普通人的生活不一樣。」

今年中,他們在短短兩個月內,被迫搬了十三次家。無奈之下,李文足只好和兒子一起回到湖北老家暫避,剩王全璋一人獨自留在北京。被「709」分開四年多的一家人,又一次被拆散。

王全璋和妻子李文足。 (李文足提供)
王全璋和妻子李文足。 (李文足提供)

「孩子是我的軟肋」

和李文足一樣,王峭嶺在丈夫李和平被捕以後,成為了「709政治犯家屬」。學法律出身的她,一直像「709太太」中的大姐一樣,在前方以法律原則和公安、國保辯論,窮盡一切法律手段和程序,為丈夫據理力爭。

不過剛強、樂觀的形象背後,王峭嶺反覆強調,自己並不勇敢,只是因為「責任」二字,而為親人苦苦抗爭。為了防止公安找上門而要把日用品寄到別處、每次回家都要提前關手機,為了逃避被逼遷而東躲西藏,還有維權路上承受的種種委屈,回憶過去八年,王峭嶺不禁哽咽。而一雙兒女,更是她的「軟肋」。

「我女兒就老是問我一句,這裏我們能住多久?很難受的,非常難受。就是孩子上不了學,然後我們住的地方又不是很安穩。孩子就會問嘛,她就會問那些東西。其實很難過,現在讓我回想還是很難過,因為當時也不知道丈夫的生和死。」

李和平夫婦和兒子。 (王峭嶺推特圖片)
李和平夫婦和兒子。 (王峭嶺推特圖片)

被標籤的”政治犯”二代

王峭嶺的女兒今年十三歲,除了是「政治犯」二代,也是「非京籍學生」。因此在女兒的成長過程當中,不斷被學校以暫住證、借讀證等文件刁難,不讓她讀書。這是「政治犯」二代面對的普遍問題,而儘管少部分孩子能夠成功入學,「政治犯」二代的身份也讓他們的校園生活過得並不快樂。

「我們有律師的孩子在公立學校就是很受排擠。有一個叫謝燕益的律師,他兩個兒子,很明顯的,學校老師、校長,包括同班同學,都說他們是『反革命』的兒子,就排擠他們、鄙視他們。就是用各種方式,其實我覺得跟霸凌差不多。包括老師也是這樣,老師也會歧視他們。」王峭嶺說。

“政治犯”二代的大學夢

王峭嶺的女兒現在和李文足的兒子泉泉一起,在朋友辦的家庭學校學習。雖然二十多個一起學習的孩子當中,各個年級都有,程度各異,但總算暫時解決了女兒的上學問題。然而在女兒高中畢業后,可能就要和哥哥一樣,無法升讀大學。

2018年,當時王峭嶺十八歲的大兒子高中畢業,原本打算到國外讀大學。然而作為「政治犯」二代,他的護照無法辦下來。他最終放棄了到國外升學。

王峭嶺說:「第一,他是考慮家裡的經濟壓力,因為他父親回來以後不能執業了嘛。第二就是他的護照沒辦下來,他說就是申請了大學,花了申請費,也是出不去。他其實已經給一些大學寫了申請了,補一下文件就可以發錄取通知了,但是後來他就放棄了,因為拿了錄取通知書還是走不了。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其實我是很難過的。」

無法出國讀書,而作為「政治犯」二代,也無法通過國內大學的政審,王峭嶺的兒子,就這樣被硬生生奪去上大學的權利。 「孩子後來大概有一年的時間,他其實也很沮喪。那時候他大概十八歲吧。但是我沒有辦法,只能每天為他禱告。」

無法掌控的人生

一邊要照顧一雙兒女,另一邊又要照顧出獄不久的丈夫李和平。那段日子,讓王峭嶺不堪回首:「太難了,那個難就是,李和平律師的情緒狀況很糟糕,我覺得兒子的狀況也很糟糕。那時候女兒還小,八歲多。我覺得我的狀況就是沒有力量足以拖住兩邊的人了。就是我沒有力量今天鼓勵一個,明天再鼓勵另一個了。特別難,那個日子真的過得特別特別的難。」 

李和平和兒子。 (王峭嶺推特圖片)
李和平和兒子。 (王峭嶺推特圖片)

幸運的是,王峭嶺的兒子後來自學視頻剪接等技能,併到了一家教育機構工作。不過王峭嶺仍然希望,能讓兒子出國讀書,彌補當年的遺憾。今年初,他們一家出乎意料地成功申請到護照。不過到了機場,他們仍然「飛不出去」,被當局以「可能危害國家安全」為由,禁止出境。

被問到將來有何打算,王峭嶺苦笑說,對她們這些「政治犯家庭」而言,每天只能忙於應對各種突髮狀況,根本不可能作長遠規劃。 「八年了,到今年突然逼遷升級,我逼遷逼得很緊的時候,我說我有護照,我試試能不能出得去。到出不去了,我就想到哪裡能不被驅趕。對我們而言,長遠的目標比較奢侈,我們都只能應急,應付現在。」

為了出國讀書 ”政治犯”二代一年內兩度被捕

同樣被打斷人生規劃的,還有「」中首名被捕的律師王宇。公安在2015年7月9日凌晨把她帶走後,再於首都機場帶走她同為律師的丈夫包龍軍,以及正準備到讀書的兒子包卓軒。當時他只有十六歲。

「他父親打算把孩子送到澳大利亞,安排好了再回來,結果父子倆在機場同時被抓。」王宇說:「我先生回來后說,我兒子當時被抓的情況,跟大人沒什麼區別,也是有幾個便衣警察,給孩子反起雙手、戴上手銬,這樣被帶走的。而且當時我兒子是未成年人,被羈押了三天。」

早在「709」以前,包卓軒已經因為父母經常代理敏感案件,而長期被騷擾,留下心理陰影,因此迫切想要離開中國。同年十月,包卓軒在維權人士協助下,打算偷渡到緬甸再轉往國外,卻在緬甸被捕,移交中方。這一次,他被關押了半個多月,才被送回內蒙祖父母家。

王全璋夫婦和李和平夫婦。 (王峭嶺提供)
王全璋夫婦和李和平夫婦。 (王峭嶺提供)

當兒子成為當局籌碼 她被迫認罪

而另一邊,一直被關押的王宇被當局威迫利誘,要她在電視上認罪,甚至把她帶到了央視的攝影棚,想偷錄她,都被她強硬拒絕。直到有一次,公安利用王宇的兒子作為武器,成為壓垮王宇的最後一根耕草。

「有一次,審我的警察就說,王宇啊,你自己想想,你還想讓你兒子出國?你要是都不能從這裏出去的話,你兒子怎麼能出國呢?」王宇說:「他跟我說了這話之後,我確實當時就無語了。回到監室之後, 我當時接連三天沒有睡覺,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後來就下了很大的決心。」

2016年8月,港媒《東方日報》突然發布王宇的專訪,透露她已取保候審,並「認罪悔過」,又批評外國炒作事件。事隔七年,王宇承認,當時被關押十三個月後,幾乎與世隔絕,在訊息不對稱之下,無法作出正確決定,才選擇認罪。

然而王宇獲釋后,當局繼續把他們一家軟禁在內蒙二十四小時監控,相當於「指定居所監視居住」。當局也沒有遵守諾言,讓包卓軒出國。而王宇更發現,兒子在羈押期間遭受了暴力對待。

王宇夫婦和兒子包卓軒。 (王宇提供)
王宇夫婦和兒子包卓軒。 (王宇提供)

 

禍延後代的酷刑、監控

「有一次因為孩子不聽話,我就說兒子,你不聽媽媽話,媽媽受了多少苦啊?你知道媽媽五天五夜不讓睡覺、七天七夜被戴手銬腳鐐。結果我兒子說,手銬腳鐐誰沒戴過啊?」王宇說:「當時我就崩潰了,這麼瘦弱的孩子,他們怎麼忍心呢?而且我陸續知道兒子被打、被扇耳光的情況,被拿棒子從後背打。」

原來在包卓軒獲釋后,家中老人就發現他的身上和臉上都是傷痕。包卓軒當時訴說了被迫戴上手銬腳鐐、不讓睡覺,並被迫做虛假筆錄的經歷。因為怕父母擔心,也不想帶來二次傷害,包卓軒一直沒有跟父母說。王宇後來也是從家中老人口中,才零零碎碎地得知兒子遭受的非人待遇。

被逼得抑鬱的”政治犯”二代

2017年3月,包卓軒被精神科醫生確診患有和焦慮。同年年底,包卓軒準備從天津飛往日本時,再被邊控,護照更被剪掉兩個角作廢。他的狀態就變得更差。

「他就會把自己關到自己的小屋裡,不管天氣多麼熱,他也把窗啊、窗帘啊,門啊全部關上,誰也不讓進。就是吃飯會出來吃飯,剩下所有的時間,他都不跟我們交流。他跟我說,如果走不了的話,他就去跳河。你想多可怕啊,當時我特別特別害怕,我都嚇死了。」王宇說。

兩個月後,包卓軒終於成功拿著補辦的護照,到澳大利亞留學。正當王宇為兒子情況大有改善而欣慰時,包卓軒在澳大利亞再被人跟蹤,使他的抑鬱症發作,要服藥治療。他之後在2020年轉到美國,並成功申請政治庇護。

從2018年到現在,王宇已經有五年半沒見過兒子。

「雖然孩子現在已經二十多歲了,但畢竟骨肉分離對於誰來說,都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所以我們還是希望能有機會去跟孩子見面,但現在我不單是被限制出境,連護照都不給辦,所以我覺得能和孩子見面的可能性,真的是遙遙無期,確實也是很悲觀吧。」

被迫骨肉分離、被剝奪正常居住和受教育的基本權利,和家人一同被監控、承受精神折磨,成為了中國「政治犯」二代的共同成長經歷。人權組織「人道中國」和「改變中國」最新向聯合國提交的人權報告,以王全璋、王怡牧師等多個家庭作為案例,講述中共如何把未成年兒童作為人質,對他們施以強制隔離監禁,甚至暴力酷刑,以此脅迫人權活動人士,要求聯合國和其它國家調查。

在接受本台採訪時,李文足、王峭嶺和王宇,無一例外地表達了想要離開中國的希望。當下這個願望未知何時才能成真,而王宇也不忘把握微小的發聲空間,為李昱函、余文生、許志永等仍然被羈押的中國律師發聲,希望外界持續關注這些犧牲個人和家庭,勇敢為正義而戰的中國律師。

 

記者:呂熙    責編:梒青    網編:洪偉

來源:RFA, 文章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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