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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aliano難忘我誤入傳銷窩點的那段日子
來源: 鳳凰讀書 作者: 屠敏 
一
二零一六年過完春節，我沒有選擇繼續外出打工，而是準備在家找一份工作長期穩定下來，但選來選去都沒有找到心儀的，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時候，經過同學介紹我聯繫到了西安一家製作LED的電子廠，滿懷希望前去，但後來幾天的接觸了解讓我失望，於是我憤然選擇離開，決定重新找工作。
當時已經到了四月中旬，一年的三分之一光景已然過去，求職熱潮褪去，工作已然開始不好找了，如果不能再找到合適的工作儘快穩定下來，我就只有選擇繼續外出打工這條路了。父母和姐姐也常在電話里詢問我關於工作的事宜，再看看身邊的同齡人現在有很多開始混的風生水起的……頓讓我感到壓力山大，越來越覺得迷茫起來。當時整個人都不在狀態，除了工作，根本無心顧及其他事情。
記得後來有次哥哥跟我講，當大家都在欣賞電視節目並被裡面的故事情節逗得捧腹大笑的時候，我卻表現得無動於衷，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屏幕但沒有任何面部表情，他知道那時我又在走神發獃了。我常常晚上睡不著覺考慮這些問題，輾轉反側都難以入睡，為工作的事情想破頭皮，有時候想得我頭都快大了，卻還是久久不願入睡。不是我不困，因為我知道一覺躺下就意味著這一天又結束了，而我在這一天里卻還是一無所獲。想到這，不禁深感慚愧。那段時間連煙都抽得多了起來，一根接一根地抽，別人都說我煙癮大，只有我知道自己心裏的苦悶。我開始回顧反思自己這些年走過的路子，想到我上學時的用功勁兒、想到我報考志願時的情景、還想到我出來參加第一份工作的情景，這一幕幕、一幅幅畫面仍然歷歷在目，至今印象深刻。我也開始思考身邊比較成功的同學的發展歷程，他們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個畫面接著一個畫面。
突然，有一個初中同學闖入了我的腦海中，姑且叫他小楊吧！他是我的初三同學，初三第一學期我們被分在了一個班，其實第二學期就又分班了，而且因為當時他給我的印象非常一般，所以也就未與他有過深交，之間更沒有建立起什麼深厚的友誼，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泛泛之交了，出了校門以後，更不曾有過交流聯繫。多年以後，大概是在2014年的時候，在我QQ空間的「可能認識的人」這一欄里出現了他的QQ頭像，我知道，我跟他添加的有共同認識的人，畢竟以前在一起上學過。
於是，我添加了他的QQ並有過一次簡短寒暄，從中得知他在成都發展，他舅舅是德邦物流在當地片區的一個中干，通過這層關係他承包了一個德邦快遞網點，目前發展順風順水，每月有10K的收入。從他的言談中感覺是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的樣子，一改往日在我心中沉默不語、萎靡不振、陰陽怪氣的形象……經過那次聊天以後，我們再無聯繫，一晃過了兩年多。
是的，我的腦海中蹦出了這個人，我想他既然能在14年的時候在成都就拿到月薪一萬，現在估計應該發展得更好了，何不問問他有沒有合適的門路可干，不管多苦多累，只要薪資待遇可以，去那邊干又未嘗不可。而且成都距離老家這麼近，回家也方便。但轉眼一想，我與他交情尚淺，人家願意幫我嗎？但是在當時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也只好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給他發了個QQ消息，沒想他很快就回復我了。在接下來的對話中他表現得非常熱情、客氣、有禮貌。
我把我的處境告訴了他，他聽完之後表示非常歡迎我去他那邊發展，等我過去了要跟我一起聯手，共同把事業做大做強。看到他這麼豪爽仗義，很快我就給他打電話過去表達了謝意，他在電話中笑呵呵地告訴我：「這事包在我身上，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這麼客氣，我待會把你的情況跟我舅舅說一聲，讓他給你安排個崗位，你只需要靜候佳音即可……」聽到他這麼一說，我內心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也就在這時，我內心深處另一種聲音告訴我必須保持冷靜，在這件事情里對方的反應有點太過異常，允諾得如此爽快，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有點不尋常。
畢竟多年未見，現在有求於他，他卻能答應得如此爽快，在電話中跟我稱兄道弟，毫不推脫並對我的到來顯得有些喜出望外，真有這麼好的工作的話，他應該有和自己更加親密的親朋好友之類的可以帶過去一起發展的，何況工作崗位也這麼巧剛好還能安排給我，這是不是一個騙局呢……我也想了很久，但就是僅存的這點理智終究還是抵不住來自現實壓力的襲擊，被擊的支離破碎。我開始責備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肯這麼幫我，我卻還在懷疑人家，真不應該，何況這種騙局怎麼會剛好發生在我的身上呢，不會這麼巧合的……經過這麼一分析，我心裏懸著很久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期盼已久的工作問題總算有眉目了，我在電話里再次向他表示感謝。掛完電話，心裏想：「雖然多年未見，可是第一次這樣求人家辦事，卻是如此的豪爽仗義，一下子覺得高大上了很多，他日有用的著我的地方，我也定當義不容辭。」事後想想，是我那段時間因為找工作的事情心太累了太著急了，想找個地方休憩下。
再者，現實的巨大壓力讓我已經到了慌不擇路、寒不擇衣的地步，剛好這個時候小楊出現，就成了我的一根「救命稻草」，於是，我正常的心智判斷在此刻被打亂。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覺時手機響了，是他發來的消息。他告訴我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希望我儘快過去報到，並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啟程？看到這條信息，我激動不已，頓時睡意全無，幾近歡呼出來，我很快向表哥轉述了這一消息，接著就預定了第二天去往成都的火車票，並且截圖給他，他看到我的截圖后也很高興，表示熱烈歡迎我的到來。
下午表哥下班回來，他燒了幾個菜，我專門下樓去買了一箱啤酒，還買了一包好煙，以示慶賀自己工作總算有著落了，表哥也很開心，不過他在喝完一瓶之後就不願再多喝，讓我覺得很不盡興。吃完飯之後我開始整理去成都的行李，車票是買在第二天一大早的，所以我必須明天及早起床。當晚睡覺的時候，心裏也無比的踏實，回來這麼久了，還沒有像那晚一樣休息過，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就在這樣愉快的心情下我進入了夢鄉。
二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發了，四月的西安早已是春意盎然，天朗氣清，暖意融融，城區里的綠化帶上百花爭妍，奼紫嫣紅，好不美麗，我的心情也跟這天氣一樣的美麗。出門、步行、乘公交、進火車站、上火車，列車在一陣汽笛聲中終於緩緩起動了，我的心兒也跟著舞動起來。這一回，多虧同學出手幫忙我才有安身立足之地，而且成都也是我心馳神往的大城市，她有悠久歷史、厚重人文而又不失繁華盛麗錦繡時尚。
大概在第二天中午時候，我到達了成都火車站，按照約定我在火車站左側位置等待他們的到來。本來我準備自己坐公交車過去的，可是耐不住他們在電話里的「熱情勁兒」，只好在車站靜靜等待他們的到來，這一點當時也讓我頗受感動。（事後我才知道，他們來火車站接我，就是傳銷的第一步了。很多傳銷組織都會主動去車站迎接新人，以贏得新人的好感，降低其戒備心。）沒過一會兒，他們出現在車站，多年沒見，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和媳婦（小楊媳婦叫小黃）一起來接我，他們顯得非常的熱情，主動給我提行李，並且爭著搶著付車錢和飯錢（這也是他們傳銷組織的一種規矩，對待新人必須顯得無比的大方和豪爽，以贏得新人的完全信任，同時通過這樣讓新人不好拒絕其後續要求，為接下來的七天完整洗腦做鋪墊），車站距離其住處挺遠的，我記得當時大概坐了兩趟公交，其中第二次公交坐了近乎三個小時才到，下車之後又往前面步行了一段距離。傳銷窩點一般都會選在郊區或城中村裡出租屋比較連片、離菜市場較近的地方。
到達他們「家」，打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乾淨整潔的兩室一廳房子，小楊告訴我這個宿舍是他們四個人在住，還有其他一些「員工」住在其他租屋，我心裏在想看來人家現在生意做得還是蠻大的嘛！光員工都招了這麼多。小楊熱情地招呼我坐，滿臉堆笑地說道：「別客氣，到了這兒就當是進了自家門一樣……」當時這麼一席客套話讓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頓時心裏暖暖的，他為我泡了一杯茶水，切好水果，打開電視（後來我才知道看電視也僅僅是有新人到來時才有的待遇，平時是不允許看電視的），拉開窗帘，讓我盡情享受此刻的靜謐與舒適。都說成都是個好地方，真是名不虛傳啊：從我上公交車離開市區開始一直到我們居住的小區，這一路上都是鬱鬱蔥蔥，翠色慾滴，停僮蔥翠，大自然彷彿故意打翻了這一片的染色劑，翠綠的顏色好像要流淌出來一樣，惹人愛憐。這邊每個小區的植被綠化率都非常高，站在屋頂，一眼望去，滿眼翠綠。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樹木山石、游廊花榭……點綴結構得幽雅不俗，人在城中，城在林中，環境優雅，繁花勝景。
小楊和他媳婦一回家就在廚房裡張羅著做晚飯，我就坐在那喝著茶隨意切換電視頻道，剛來時充滿全身的新鮮感讓我對成都本地的電視節目也很關注，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過了不久晚飯就做好了，大概有三個菜，葷素搭配，看著還不錯的樣子，小楊招呼我去餐桌上就餐，我問其他的人都去哪了？他告訴我都在上班做自己的事情，晚飯不回來吃，我當時也就沒再多疑，但對於他那句「都在給自己做事情」這句話很不解，（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人都是已經交了錢加入了該組織，在外面聽別人講課或者給別人講課，也在開始發展下線了）。
吃完晚飯大家圍坐在一起看著電視聊著天，互相訴說著各自這些年的心路歷程，在談話中小楊不斷地強調現在生活的幸福美好，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怡然自得的神情，於是我在心裏竊喜：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這步棋是走對了，來得不如來得巧，這一回也多虧老同學鼎力相助，我整個人也在這個愉快的氛圍中開始完全得放鬆下來，指望著在他的帶領下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大概在晚上九點多的樣子，同宿舍的其他兩個人回來了，一男一女，我當時心裏還在納悶：德邦物流的下班時間可真是晚啊！這個點了才回來。於是我問道：「小楊，上班地點距這邊很遠嗎？怎麼現在才回來啊？」小楊說：「不遠，從這個小區出去向右拐到隔壁小區後面過去就到了，走路不到十五分鐘，最近網點工作比較繁忙所以要加班。」對於當時的這番對話，我仍未察覺出異常，對他的話也並未置疑，但出於興奮和好奇，我提出了想去網點那邊看看的建議，被小楊以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很快到了十點，我們大夥都還在看電視呢，小楊媳婦卻馬上把客廳的大燈關掉了，對於這個細節我更沒有多懷疑，我以為是出於節約用電的目的，畢竟卧室和電視機的光亮已經將客廳照射得足夠明亮了（晚上十點關掉客廳大燈也是傳銷窩點「生活管理二十條」之一，目的是為了避免引起當地居民的注意和懷疑），宿舍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河南的，姑且叫他小馬，一個是寶雞的，姑且叫她小高。他們對於我的到來感到非常驚喜和歡迎，那個河南的開始主動跟我攀談起來，家長里短、問東問西的，就彷彿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他們在言談舉止當中也顯得畢恭畢敬、彬彬有禮（我起初以為這是懾于小楊作為老闆的威嚴而如此待我，後來我才發現這全都是一種假象，他們是作為小楊的幫凶一起來欺騙我）。
大概到了十一點多，小楊說時間較晚了讓大家都早點休息，於是大家也都洗洗睡了，輪到我和小高洗腳的時候，小楊居然親自把洗腳水給我們端了過來，當時令我十分的慚愧和感動，併為他們這種和諧友好的宿舍氛圍所感化，（這是該組織「生活經營管理二十條」之一，通過製造這種假象，使新人對這裏的環境和生活氛圍產生好感並留戀於此，達到樂不思蜀的目的），我睡客廳，其餘兩個卧室分別是小楊和小馬一間，小黃和小高一間。這就是我來成都的第一天，他們就已經在給我層層設套、步步設防。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邊上說話，我一看表才7點多一點，小楊看我醒了，就告訴我今天大家要帶我出去玩一下。成都風景旖旎，現在春意盎然，正適合外出踏青。我當時很著急自己的工作問題，根本無心出去遊玩，況且我也不想過多耽擱大家的時間，就告訴小楊我想儘快上崗，等工作安頓下來了再去玩也不遲…小楊見我有所遲疑，便說道：「沒關係啦，也不在乎這一兩天，工作的事情已經幫你張羅好了，過幾天就可以上班了，你儘管放心……」當時想著在人家地盤上，就客隨主便吧。於是，也就隨了他了，這一玩就是兩天，當時前後去了兩個景點，第一天我去了一個叫什麼古鎮的，據說是溫江區最好的一個旅遊景點，古鎮歷史文化底蘊深厚，建築精巧而且錯落有致，悠悠古韻古色古香，遊人如織，人頭攢動，很是熱鬧；第二天去了「綠園」，這裏就是一派山水田園風光，大地一片生機勃勃，處處風景如畫，遍地鳥語花香。
鄉村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綠茵環繞桃紅柳綠，百花鬥豔奼紫嫣紅，如詩如畫美不勝收，讓人不禁陶醉其中。我們在此租了幾輛單車，在林蔭小道上有說有笑、悠哉悠哉的騎行，不想錯過每一處美景，一路上，小楊都在跟我講成都是多麼的風景迷人、物華天寶、繁榮富庶，並不斷地問我對成都的印象和感覺如何？對此，我很肯定的給予他回復。
經歷了這兩天的遊玩，當天晚上臨睡前，小楊在客廳里對我說過這樣一段話，我清晰得記得他是這樣說的：「XX，通過這幾天的接觸，你給我的印象很好，我沒有看走眼，一看你就是干大事的人……」我當時心裏還在暗暗慶幸：「敢情這兩天原來他是在考察和試探我啊！幸虧這兩天表現不錯，還算通過了」，於是對他說的這個工作也更深信不疑，同時也更加堅定了在此紮下根和他好好乾的決心。聊完之後他讓我早點休息，第二天帶我去見個人，我沒多想也就早早洗漱上床睡覺了，這兩天就這樣度過了。
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小楊他們喊醒，說要帶我去見個「朋友」，我匆匆洗漱完吃早餐後跟著他就出了門，到達該小區的另一單元樓。我跟在小楊的後面，到單元樓樓下時我見小楊掏出手機在給人打電話，大致內容是：「丹姐你好，我是小楊，我帶我朋友上來坐一會，你現在方便吧。」大概是徵得了對方的同意，小楊接著又說：「好的丹姐，那我們上來了」。我就跟著他上去了，上樓以後，小楊一反我們常人平時直接敲門的動作，卻是拿出電話繼續打給那個丹姐，然後就聽見裏面有人在拾掇門鎖的聲音，接著門就打開了，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濃妝艷抹、成熟性感的漂亮女人，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樣子，桃腮粉臉柳眉星眼、眉如墨畫鼻子高挺、櫻桃小嘴，那紅潤的兩唇像兩片淡紅的、正在開放的花瓣……這是她留給我的第一印象。
她笑容滿面卻低聲邀請我們進屋坐，一進門小楊就把門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