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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书园|火光冲天,然而书籍不灭

2019年12月11日 1:10 PDF版 分享转发

转自:mp.weixin.qq.com , 旨在为读者提供多元信息,文章内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

CDT编者按:本文已被删除。

之书
作者:[德]福尔克尔·魏德曼

1933年的5月,天上下着小雨,柏林的歌剧广场上,几千人围绕着架起了八座几米高的木柴。午夜时分,这些木柴被点燃,火舌窜上十几米之高,一同在火舌中化成灰烬的,还有那些不符合所定义的“德国精神”的书籍。

那时纳粹作为新的政治势力刚刚执掌大权,但排外、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早就在大学中膨胀发酵了,“纳粹德国大学生联盟”已经准备将最优秀的德语的书投入火堆。那时,名不见经传的图书管理员赫尔曼,只是一个营养不良的狂热分子,他拟定了一个黑名单,这个黑名单上有139个作家的名字,他的本意是要清查图书馆的书,肃清那些不符合“国家精神”的,反战的小说、犹太作家的作品、共产主义者们的书,他的一念之间,决定了布莱希特和茨威格作品的生死。大学生们则把这份黑名单拿了过来,作为焚书的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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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肃清图书馆、烧书,大学生们还要检查周围人的藏书,一些书商也被裹挟到这场运动中来。本来还担心自己地位不稳的纳粹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手伸的也越来越长,最后第三帝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在1938年12月16日终于白纸黑字订下规则:“请注意,现在开始由我一人亲自裁定一本书禁止与否,绝无例外。”从物理实体上对书的焚毁最终走到了对思想本身的禁止。

在那天的火光之中灰飞烟灭的,有的是一流的大师作品,更多的则是默默无闻的,乃至水平不怎么样的书。一位流亡到墨西哥的女作家,在一个焚书的纪念日,建立了自由之书出版社,没有资金,没有办公人员,只有数不清的稿件;有人找到那份黑名单,按图索骥地寻找,幸而这些书的资料多少在各种档案中留下了痕迹,而在二手市场上甚至还能淘到散落的善本。那天焚书的火光是人类文明的伤口,然而书籍不灭。

几近无赖地反抗,

把战争变成一场滑稽的闹剧

对一战残酷经验地反刍,使反战小说成为了一种类型。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则是这批小说中最成功的一本,不仅销量巨大,纳粹用尽办法也没能阻止这本书被拍成电影,更因为德国为什么而战是魏玛时期最大的争议,一战到底是英雄之举还是一次彻底的战败,而《西线无战事》却描述了战争的悲苦、无聊和毫无意义。在焚书开始之际,雷马克正坐在前往瑞士的火车上,但纳粹却把雷马克的妹妹送上了断头台,只因为雷马克这本书降低了民心士气。

西线无战事
作者:[德]埃里希·玛丽亚·雷马克

同样解构战争意义的还有《好兵帅克》,作者哈谢克虽然是在苏联连载这部大受好评的小说,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黑名单上。帅克幽默、几近无赖地反抗,把战争变成一场滑稽的闹剧。帅克在战前是一个狗贩子,他卖的狗还有混得最杂的混血纯种证明。这种过分的认真和执拗,使帅克在战争中执行命令时使秩序大乱,几至崩溃。哈谢克没写完这本书就去世了,而帮他写完这本书结局的朋友,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黑名单。

好兵帅克
作者:[捷克]雅?哈谢克

纳粹要烧的书,在苏联一样被禁

共产主义也是纳粹要强力围剿的思想。写了《四川好人》《高加索灰澜记》《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的人、戏剧家、诗人布莱希特毫无疑问榜上有名。他曾写过一首关于焚书的诗叫《当独/cai政权下令》,诗里写道一个诗人在阅读焚书名单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里面,于是很愤怒地要求当局把他的书也烧了,不然就是对他的侮辱。焚书发生后,布莱希特也只能流亡他乡,在二战后回到民主德国,在东柏林还有自己的剧院,一旦某部作品在民主德国被禁止发表,他就会促成这本书在联邦德国的出版。

四川好人
作者:(德) 布莱希特 (Brecht,B.) 着

有趣的是,纳粹要烧的书,在苏联一样被禁。倡导女性解放女作家亚历山卓·柯隆泰,她写的《工蜂的爱情》,1925年在德国出版时大获成功,纳粹的黑名单上有她的名字。虽然她一直忠于共产党,并且为革命在世界各地奔走奋斗多年,但她的书从1927年起,在苏联境内已经不准再印行;另一位榜上有名的伊里亚,他的《十二把椅子》被誉为苏联文学的最后一朵花,这个故事尽管有一个歌颂共产主义建设的光明结尾,也被拍成了电影,依然在苏联审查的寒冬中冻得发抖。

犹太人用德语写作,这一定是个谎言

茨威格是奥地利人,犹太裔,同样是那个时代拥有读者最多的德语作家,《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昨日的世界》《人类群星闪耀时》……同样是大作家,茨威格没有布莱希特那样的觉悟。1933年5月10日他写信给法国作家罗曼·罗兰,信的开头是:“我忠诚的朋友啊,我给你写回信的今天,是5月10日,一个光荣的日子,因为我的作品将在柏林被放上柴堆焚烧,地点位于我曾在千人面前发表过关于你的演说的广场上。”语气颤抖,有两件事他一直觉得难以置信,第一件事是,大家居然会允许焚书这件事的发生,让一个图书管理员来决定将茨威格最优秀的德语作品投入大火,居然无人过问?无人鸣冤?第二件事是,茨威格以为纳粹只会把矛头对准共产党人、好斗的人,还是能容得下他这种安分守己的作家。一直到好友不断给他写信,他才渐渐明白纳粹的本质。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作者:〔奥〕斯蒂芬·茨威格,高中甫,韩耀成

“犹太人用德语写作,这一定是个谎言。”这是那些大学生们焚书的理由之一。尽管反犹的意识形态十分流行,犹太人处处受到排挤和迫害,还是有人以自己的犹太身份而自豪。理查德·贝尔–霍夫曼既用德语写作,也继承了犹太人的传统,他将犹太人的古老故事改编成了戏剧,比如《雅各布之梦》《青年大卫》,他写自己的祖先,写犹太人。“虽然他们经历所有形式的压迫非难,但是从来没有牺牲和放弃他们的信仰。”

除了因为反战内容、共产主义倾向、犹太身份被焚烧的书籍之外,还有反对一切Ji/Quan主义的海明威的作品也被投入了大火,这份黑名单还误伤了一位有社会达尔文主义倾向的科普作家……那个收集了所有黑名单上书籍的老人萨尔茨曼,最后计划将自己的藏书开放,建一座焚书之屋,那个火光冲天的五月,那些纳粹试图从人们的头脑中永远抹掉的名字,绝不将他们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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