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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叫天:“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

2018年02月14日 15:09 PDF版 分享转发

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网路图片)
燕北真好汉,江南活(网路图片)

记者/主持人:孙凯丽

盖叫天原名张英杰,因他崇敬名伶谭鑫培的艺术,欲取艺名”小小叫天”(谭鑫培之父谭志道艺名”叫天”,谭鑫培艺名”小叫天”。叫天是一种鸟,鸣声高远),不料一些人说他是刚刚进入梨园的小演员,不配叫”小小叫天”。张英杰干脆就叫起了”盖叫天”。

盖叫天,演剧以短打武生为主,注重造型美,讲究表演人物神情气质,武戏文唱,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世称“盖派”,代表剧目有《武松》、《十字坡》、《三岔口》、《一箭仇》等,时有“英明盖世三岔口,杰作惊天十字坡”和“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之誉。

戏曲界的武生演员在演出中摔胳膊摔腿断大筋是常有的事,但像盖叫天一生中竟有一次断臂、三次断腿的经历,却是罕见的。

1904年盖叫天16岁,在杭州天仙戏院主演《花蝴蝶》时,表演中因不慎折断了左臂。武戏演员的胳膊、腿是非常重要的,断了左臂,就很难再演出。可是,盖叫天左臂未及痊愈即赴无锡登台演出,演出《打棍出箱》一类主要在腿上见功夫的戏。四年后,在左臂仍未痊愈的情况下,他竟上场演武戏,在台上打”飞脚”,应是左手拍右脚,因他左臂有伤,便改用右手拍右脚。许多观众还认为这是盖叫天的”创新”之举呢!

1934年5月,时年46岁的盖叫天在上海大舞台与陈鹤峰合演《狮子楼》在两丈多高的“楼上”,燕子掠水跳下,因为扮演西门庆的陈鹤峰还躺在地上,盖叫天怕压伤了他,在空中一闪身,由于用出力过大,落地时右腿断。当时腿骨穿靴而出,但盖叫天强忍剧痛,用左腿以”金鸡独立”的造型站住,直挺到闭上大幕。

不幸的是骨折虽然接上了,但接得错了位,右腿变为畸形。无奈地说:”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除非是把腿折断重新接。”盖叫天就在众医生面前,咬紧牙关,挥起拳头,狠狠地把接成畸形的右腿砸断!盖叫天改请其他医生接骨并治愈。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而最能引人注目的是文艺界享有“三名三高”地位的人士。盖叫天曾任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国戏曲家协会浙江省分会主席,在当时的杭州自然是首当其冲。但是盖叫天当时已经是七旬老人,闲居在家。没有工作单位,也不担任什么社会职务。政治上没有什么或左或右的言论。他总是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而且盖叫天为人谦和,与世无争,他在杭州老百姓中的口碑非常好。

某天,金沙港有一“不明身份”的人来到贫下中农家里“访贫问苦”,了解到此地的农民同盖叫天家发生过一起民事纠纷:盖叫天家的狗咬死邻居的鸭,农民一怒打死了狗。其狗不仅是盖叫天家看家护院的牲畜,同时也是主人的宠物。按常理,当然要引起冲突。此事就被那位“访贫问苦”者加以文学润饰,草拟了一张,将盖叫天的名讳改成“狗叫天”,扣上了“戏霸”的帽子,张贴在省文化厅的大字报区域。

1966年夏天,已届78岁高龄的盖叫天,在杭州38℃的高温下,被戴上高帽子,穿上武松的戏衣,装在一辆垃圾车上游斗。老伴也被拉出来,光着脚,不穿鞋袜,跟随在车后,走不多久,她的双脚就磨出血来。盖叫天年近八十,遭此凌辱,趁造反派不备,他愤然从车中跃出,摔在地上,造反派不顾老人的死活,又强行将他扔上车。这次游斗致使盖叫天腰椎骨摔断。不久患半身不遂。

接下来是扫地出门,盖叫天和老伴被从私有住宅金沙港的燕南寄庐中赶了出来,他数十年珍藏的那些罗汉、塑像、绘画、古玩以及全部衣物家具被洗劫一空。

盖叫天一生很注重声誉,这种侮辱他从来没有遭遇过。所以他不愿意出门见人,足不出户,头发长了也懒得去理。造反派知道了,说盖叫天“不接受批判教育,态度恶劣,刻骨仇恨,故意畜长发,妄想反攻倒算”。

盖叫天不断地被拉出去批斗。最残酷的一次是, 1968年在杭州青年路灯光球场,五百多“大小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都被押进场地,每人颈下挂一块牌子。盖叫天也被押来了,他这时已经蓄发留须,长长的直披到肩上,双目紧闭,闭口不语。造反派要他跪倒,盖叫天坚决不跪,上去几个特意挑选的会武术的壮汉,强行要他下跪,但都不能动他分毫。他们要扭折盖叫天的手臂,都被他用巧劲避过。他们用一根粗木杠,将他背朝天掀倒在地,用木杠压住他的双腿,两个壮汉踩在杠的两头,强行把他上身拉起来。只听“咔嚓”一声,盖叫天34年前接好并痊愈的右腿被踩断,其肩胛骨脱臼。随后把他拖回家,扔在地上。

盖叫天的孙子去看望他,发现爷爷住的小屋没有门牌,是间一共十来平米的破瓦寒窑,用芦席隔成两间,四壁糊着发黄的旧报纸,外间一张破方桌,一把三条腿的破藤椅,缺一条腿用煤屑砖垫着,还有两只破凳子。盖叫天用来喝茶的小瓷茶壶壶把断了,壶嘴也磕了一块。一抬头,房上的瓦片露着天光。

此时的盖叫天,半身不遂病情加重,长期卧床,有病不能治,有冤不能申。

盖叫天八十三岁生日,他把老伴叫到身边,对她说:“剑鸣娘,平白无辜地遭到这份罪,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如果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活下去。”他要求老伴重复三次回答他:“要活下去,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这以后,盖叫天身体更虚弱了。过了年,由于天气严寒,他抵抗不住,发烧,要送他上医院,但家中只有十五块钱,去文化局请求,造反派不理。三轮车驾驶员听说这老人是盖叫天,不要车钱,将他送到医院。但他是“牛鬼蛇神”, 医院不给治疗。于是又回到栖息了五年的小黑屋。第二天早晨溘然去世。终年八十三岁。

没人敢主持葬礼,只能由盖叫天的孙子来主持,殡仪馆的灵堂布置安排也都是他的孙子们一起做的。骨灰没地方安放,只得请回家放在破瓦寒窑。

当此时,“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可谓是生死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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