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评论、关注点赞

  • Facebook Icon脸书专页
  • telegram Icon翻墙交流电报群
  • telegram Icon电报频道
  • RSS订阅禁闻RSS/FEED订阅

李芄紫:香港人创造奇迹的六个原因

2019年06月26日 8:47 PDF版 分享转发

转自:作者为政治评论家 上报,文章内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

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反修例大游行」没有明显组织者,仅凭同仇敌忾就一呼百应。(美联社)

民反对修改《逃犯条例》的抗争,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局势完全逆转:《逃犯条例》被暂缓,实际上等於终结;一向高傲的特首林郑月娥罕见地道歉,尽管还是忸忸怩怩的,「挤牙膏」式的;警方从气势汹汹地指责「暴动」,全城四出搜捕嫌犯,变爲「澄清」「只有少数人犯暴动罪」,还被政党、媒体和市民穷追猛打,要求交出滥用暴力的警察。

民创造了罕见的奇迹,爲何香港人能赢?

首先,香港人民在政权重压前不放弃,以「终极一战」的心态进行抗争,是最关键的因素。

6月9日,103万人走出来,创造了香港回归之後最大的游行示威,震撼了全世界。6月16日,接近200万人再次示威,打破一切香港记录,连当年六四事件的百万大游行(约有150万人参与)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2003年七一,导致董建华下台的香港五十万人大游行,是此前香港回归後最大规模的示威。当时能聚集这麽多示威者,被广泛认爲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七一本来就已经有游行示威的传统,当时香港也积累了强推二十三条、沙士、负资产等各种不同原因的民愤,董建华的声望已经一落千丈等等。

反观这次反修例大游行,6月9日原先并非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雨伞革命之後,抗争陷入低潮,在一地两检等议题中要发动超过一千人的抗争已经相当不易;林郑月娥在强推修例之前,民望还没有低落;游行也完全是被单一事件激发,民衆只有撤回恶法的单一诉求。从这种对比更可以看到,这次大规模示威的不易。

爲什麽人民肯站出来上街示威?虽然在示威前很多政界和社运人士鼓动「示威有用」,其实参加游行的大部分人的心态很可能反而是「即便没有用,也至少努力过了,不会後悔」,以及「这次再不游行,以後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这就是之前所说的「终极一战」的心态。

更有不少年轻人站出来,聚集在金钟,与政府对抗,最终爆发69事件和612事件。与雨伞革命不同,这次没有明显组织者,仅凭同仇敌忾就一呼百应。过去几年,香港加大了对抗争者的打压,以前抗争者没有预料到的现场警方暴力和此後的法律追究的风险,这些年轻人不可能没有心理准备到。他们能站出来也只因这种为将来而战的「终极一战」心态。

许多人这次上街是抱着「终极一战」的心态。(美联社)

其次,修例把绝大部分人都推向反面。

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修订逃犯条例触动了香港所有人的利益。即便是林郑月娥推出修例的「引子」——被害香港少女及其家人,其实也是受害者,因爲如果林郑不「大炮打蚊子」,接受一次过处理这个问题的方案,杀人嫌凶早就可以被送到台湾了。

严格説来,修例确实是香港的「内部事务」——自拆保护墙。每个国家(或地区)都有义务最大程度上保障国民的利益。其他国家也有类似的处理个别事件的引渡条例,但它们都可以运用主权决定每一桩事件是否移交。而在中国和香港实质权力结构中,香港没有「说不」的权力。

Ad:美好不容错过,和家人朋友一起享受愉快时光,现在就订票

左派报纸宣传:香港特首要双重负责,不但要对中央负责,也要对香港人民负责;所以特首不会不顾香港人民的利益,完全聼中央的命令。可以想象,通过法案之後,日後要移交时,它们又会反过来说:「香港特首不但要对香港人民负责,更要对中央负责」、「不能只顾两制,不顾一国」等等了。

注意到,整个香港社会层面,反对修例的不但是传统意义上的「反对派」,更包括商人、法律人士、亲建制派的学者甚至议员,乃至平时不热衷参与政治的沉默大多数。在中央和中联办出言力挺之前,没有多少建制派团体支持修例,即便在出言力挺之後,能发动的团体也大不如前。

原因很简单,即便是亲建制派的人士,内心中也对内地的法制非常不信任。他们也喜欢享受香港的法治体系,不想把香港变成「普通的城市」。他们平时高喊「亲中」是一回事,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身体很诚实」。

与港人的人身安全同样重要的是,香港修例後不可避免地引发外国资本的恐慌,甚至有可能改变香港在经济上作爲独立的实体的地位,将会严重打击香港作为世界城市的地位,这是香港繁荣的终极保障。这也将严重影响港人的经济利益。因此,即便「安分守己」的市民,也不得不承受修例的恶果。

第三,政府的傲慢、谎言、粗暴激起民愤。

公平地说,即便是林郑等「修例堵塞漏洞」的説法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政府恶劣的操作不断激化民愤,堪称公关灾难的典型。

政府急於把在本年七月前通过法案,於是短短二十天咨询之後就提出草案。对影响这麽大的修订,如此仓促,毫无合理性。於是从一开始,政府就无法把故事「说园」,无法编造一个説得过去的逻辑。特别是台湾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接受修例後移交嫌凶,原先的「迫切性」的藉口已经不攻自破之後,明明修例无法「伸张正义」,偏偏港府还坚持那套「伸张正义」的説辞。说起谎来之面不改色,面皮之厚,令人惊异。

政府把民主派和法律界的反对意见都视爲「废话」,认爲他们「不熟悉草案」,却拒绝与他们会面。政府对商界还相对尊重,不但肯接见相关人士,还肯作出一些让步。只是不少让步令人感觉啼笑皆非。比如豁免「刑事恐吓」和「儿童色情」等刑事罪行,很难説和商界有什麽必然关系。它们不但尚不能令商界满意,还在公关上带来巨大的负面观感,被视爲对商界倾斜,也进一步粉碎了所谓「伸张正义」的幌子。

香港特区政府恶劣的操作不断激化民愤,堪称公关灾难的典型。(美联社)

在立法会,民主派已经用史无前例的「法案委员会双胞」的行动,表明决心利用一切代价拖死法案。民主党主席胡志伟怒骂林郑「八婆,唔死都无用」这种原本不符合议员身份的话,居然在社会得到广泛支持,成爲金句。就连大部分一向与民主派「牙齿印」颇深的「港独派」也放下成见。不少建制派议员也明显「放软手脚」地「松章」。此前民阵已经组织起十几万人的示威,显示「民气」已经重新聚集。各种校友会、职业会等反修例联署「遍地开花」,各界醖酿罢工罢市罢课得到越来越多的响应,更是连占中也不曾试过的。可是政府依然看不到危机,一意孤行地直上大会,激发更大的反抗。

在6月9日百万大游行之後,特首不但不亲身回应,还发出冷冰冰的政府公告,宣布如期直上大会。傲慢的态度令人惊愕。这是6月9日晚上,示威之後不肯散去的市民冲击的直接导火索。

6月12日,以年轻人为主的市民开始「二次占领」,这时警方出动大规模警力,不但出动警棍和胡椒喷雾,还使用了150多枚催泪弹、二十多枚布袋弹、以及橡胶子弹,射向示威者和记者。从多个视频可以看到,武装到牙齿的警方瞄准市民头部开枪(尽管不是真子弹);对手无寸铁、背向警方、已被催泪弹射中、毫无威胁的市民一拥而上,棒打脚踢;更不顾市民在混乱中可能会有蹬踏致命的危险。当年占中,警方也只出动87枚催泪弹,也多半向天开枪。这次出动如此规模的武力更把林郑政府钉在耻辱柱上。

最不堪的,还是林郑在接受无线电视采访时,把自己比喻为母亲,反对者比喻为子女,说什麽「母亲不能放纵子女」之类的荒唐话。没有人能想到,这个自小在自由社会长大、接受民主国家教育、在现代公务员制度下培训出来的「高才生」,居然会说出封建社会大家长才能说出来的话,完全颠覆了政府官员作爲「公仆」的角色,令人瞠目结舌。更有很多家长质疑,即便「母女论」真的成立,也从来没有家长会对自己的子女开枪。

警方对年轻人爲主的示威者的镇压及林郑这番话,勾起了广大香港「成年人」对年轻人的亏欠感,让更多的港人站出来,成爲压倒林郑的民意的最後一根羽毛。

值得指出的是,在群衆运动中,类似的去中心化、没有严密组织的运动能成功,核心原因是时间短,诉求单一,这样才能同仇敌忾,短期内激发出能量。警方决定强力驱散,速战速决,这犯下大忌。在去中心化的运动中,时间越长,拖得越久,诉求越来越多,参与者就越难以齐心,就越容易放弃。在这点上,林郑与梁振英差距太明显。

前面探讨了港人反修订逃犯条例的「香港因素」,接下来继续分析「外围因素」。

第四,修例属於香港事务,在制度上有自主权。

虽然修例的争议集中在香港与中国大陆(还有台湾),实际上它还牵涉到其他没有与香港签订引渡条约的国家,它不单纯涉及中港关系。而且,尽管在移交的实际操作中,其他国家(地区)的参与是必不可少的,但在技术上,修例只是单方面地规定香港政府有权向没有正式引渡(移交)协议的国家(地区)移交「逃犯」,而不涉及其他国家(地区)是否肯接收逃犯的问题,也不涉及其他国家(地区)是否向香港对等地移交逃犯的问题。

换言之,修法完全是香港的「内部事务」,在理论上,严格按照《基本法》,中央没有理由干预,(当然,实际上中央要找借口干预,总是能找到的)。在事件过程中,要说在修例上中央一开始没有推动,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但始终难以求证中央的参与有多少。

香港政府自始至终否认修例是一个政治任务。驻英国大使刘晓明在接受BBC采访时说,修例是香港政府主动提出的。这被外间视爲与香港政府行爲「划清界限」。但只要回溯中国的表态就可以知道,中央的説法一直是「支持香港政府依法施政」。即便在国务院副总理韩正力挺港府,中联办召集建制派,要他们「不要糊涂」之後,标准説法依然是「香港要修法,中央只是力挺香港政府」。


中国驻英国大使刘晓明在接受BBC采访时说,修例是香港政府主动提出的。(图片撷取自网路)

因此,至少在明面上,事件始终没有上升到「香港与中央关系」的层次,而是香港特区自治范围内的事。

纵观香港回归後的历次大规模抗争,2003年的反二十三条,2012年的反国教等能成功,都在於它们尚停留在香港「内政」的层次。历次政改抗争无效,2014年占中/雨伞无功而返,甚至反高鉄、反一地两检等的失败,都是中央有宪政的角色(比如基本法规定,政改必须得到中央同意)。

由此,可以得出「两个凡是」的结论:「凡是涉及中港关系的,中央都不会在香港民意压力下让步;凡是民意可以迫使让步的,都是香港的内部事务」。

这次修法,没有超过香港内政的范围,或者说,中国刻意避免「干涉香港内政」的印象,以致香港(和中国)还有台阶可下。这是反修法能成功的重要原因。

中国爲什麽这麽做呢?

要知道,在中国「逢九必乱」,今年早已下达指令,各单位严防死守,避免发生不稳定事件。没想到,前两年顺风顺水的香港反而成爲不稳定之源。这是中国不乐意见到的。

据説,有香港政客评估,612会演变为「顔色革命」,要强力镇压,以爲这样无限上纲就会赢得中国喝彩。这误读了中国在本年要「维稳」的意思。「维稳」不是要镇压任何「革命」,而是要避免任何事端,更不用说「革命」了。把香港问题演绎为「顔色革命」,纯粹是拍马屁拍在马腿上。

这次修法事件,一种可能真是林郑自己主动的。第二种可能是,中央从一开始就决定「站在背後」。无论哪种可能,中央一开始也肯定没有意料到反对的声音和能量这麽大。如果修法能「静悄悄」地通过,自然乐见其成。但中央也可能早有预算,即便修法通不过,修法和中央决策脱鈎之後,最多赖在香港政府头上,避免中央没有面子,也避免国内民族主义(以及敌对派系)对政府的压力。这是可进可退的策略。

顺便提一句,在很多香港人看来,中国表态支持已经是插手香港内政了。但在中国政府看来,支持香港政府不算干涉香港内政。在中国语境中,「干涉内政」是专指「支持反对派」。不但在香港问题上如此,在国际问题上,中国也持这样的态度,比如中国指责美国干涉委内瑞拉内政,却否认自己支持马杜罗政府同样是干涉内政。

第五,台湾问题的影响

目前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头等大事。2020台湾选举迫在眉睫,中国希望一个亲中政权能上台,至少也不能让民进党继续执政。在去年台湾九合一选举之後,民进党看似不可能起死回生,哪知中国主席的「一国两制是解决台湾问题最好方式」的演讲,为「辣台妹」蔡英文提供神助攻,声势逐步回涨。

衆所周知,香港的一国两制本来就有为台湾问题做示范的初衷。2014年雨伞革命後,一国两制的名声在台湾成爲票房毒药,台湾人纷纷喊出「今日香港,明日台湾」。於是很多人(包括很多大陆的专家)都认爲,香港的一国两制已经不再能成爲解决台湾问题的示范。在这个意义上说,香港於是逐渐成爲「弃儿」,思考香港政策的时候,极少再考虑台湾的因素,变得「爲所欲爲」。

直到习近平讲话之後,情况突然有变。主席説话一言九鼎,即便知道一国两制在台湾不得人心,中国媒体专家官员等当然依然纷纷为「一国两制」护航。这样,香港的「示范角色」突然又变得重要,这是对香港来説也是一个「神助攻」。

在提出修例的开始,香港官员肯定没有意识到这个逻辑,也没有想象到修例会在香港引起这麽大的反对,於是也更不可能从台湾问题的高度上考虑过修例的问题。否则很难想象,他们会这样力推法案。

修法给台湾带来的震撼和民意改变是显着的,特别是香港书商林荣基逃离香港,出走台湾,还准备在台湾申请政治庇护。一下子把香港的一国两制和台湾的现实联系起来。结果随着香港局面的进展,蔡英文有明显的「翻盘」之势。在决定民进党初选的民调结果中,强烈谴责香港政府的蔡英文的支持率大大高於推説「不知道」的韩国瑜,就是一个明证。如果港府继续一意孤行强推修法,蔡英文连任的话将大大损害中国的台湾策略。


蔡英文连任,将大大损害中共的台湾策略。(摄影:张哲伟)

第六,国际形势的影响。

在一开始提出修例的时候,中美贸易谈判还进展良好。民主派和其他反修例人士,早就积极向国际游説解释厉害关系,以利用「外国势力」施压港府已经不是秘密。美国有可能利用香港政策法向中国打「香港牌」,这点中国早有预料。但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在香港也有庞大的利益,有衆多的国民和资产。「香港牌」不但美国可以打,中国也可以打(试事件)。在中美关系尚未恶化的时候,双方还是互相牵制,中国评估美国不可能「动真格」,於是除了循例痛批民主派是「吴三桂」,强调「内政不容干涉」之外,没有太多的动作。

但5月初,双方突然翻脸,美国不但加关税,还制裁华为,国际局势急剧转变,形势也变得险峻。在美国,国会议长佩洛西和国务卿彭皮奥都接见香港游説团,发表强硬声明。这时中国还在继续支持香港修法。

但6月9日之後,香港形势急剧恶化。史无前例的大游行和612镇压,都连续上了国际头版。这件事的性质已从「威胁香港自由」上升到可能会爆发「港版六四事件」的危机。连政府内「经济挂帅」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也从「相信双方可以解决」变成「没见过这麽大规模的示威」。佩洛西也宣布一旦香港修例,会正式啓动重审香港政策法。佩洛西在六四事件之後再天安门抗议,其对香港人权的支持不可低估。这时,废除香港关系法可能已不再是为贸易战而施加压力的一张「香港牌」,而变成爲更高尚的理由而不得不做的事。

更令中国担心的是,如果说在经济问题上,欧洲可能与美国立场不一致,但在人权问题上,两者又坚定地站在一起。欧盟此前向港府发出外交照会,这已引起香港震动,连林郑也要会见衆领事「解释」立场。如果发生「港版六四」,中国拉住欧洲「联欧制美」的算盘就一铺清袋了。

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变量是时间,即将在日本举行的G20峰会。中国虽然摆出一副强硬立场,但缓和局面才符合中国的最大利益。G20的特习会可能是挽救中美危机的最後机会。中国需要稳定的香港局势,避免美国节外生枝;更不能把G20变成西方对中国的「批斗会」。

总而言之,港人这次能挡住修订《逃犯条例》,乃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奇蹟不可能一再发生,也不能低估了乐极生悲的风险。

喜欢、支持,请转发分享↓Follow Us 责任编辑:刘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