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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aliano深陷泥潭土耳其难自拔—— 慌不择路的埃尔多安
文：谢远东 有种乐土
01
16岁的穆罕默德和他的哥哥，还有五个侄儿在雨中熬过了第一个晚上。“天很冷，孩子们病了，我们也吃不饱，这里真的好难，”。
阿萨德政权的一次空袭要了穆罕默德父母的命。哥哥带他们逃离叙利亚，在土耳其过了三年。没工作，也没有医疗保险。
2月28日，土耳其政府宣布：打开土耳其通往欧洲的陆海关口。
这意味着穆罕默德们，土耳其那些数百万难民破灭了四年的希望之火重又燃起。2016年初，欧盟和土耳其达成协议，防止移民非法进入欧洲。
去希腊。
一路奔波来到希腊边境关口前，穆罕默德伤心地发现，带刺的铁丝网重重叠叠挡在面前，荷枪实弹的希腊士兵虎视眈眈。
有人不死心，变着法子翻过去。但这一次，希腊也是铁了心。希腊总理在推特喊话：“不会容忍任何非法进入希腊的行为”。
希腊在边境部署防暴警察和军队，向抵达边境的难民发射催泪瓦斯。周一，希腊表示将使用实弹。目前已有一名来自阿勒颇的叙利亚人死亡。
“他们说大门是开着的。可明明希腊不让进啊。土耳其总统为什么还那样说呢？”穆罕默德的苦闷没人回答。
2月27日，叙利亚政权在伊德利卜发动空袭，土耳其36名士兵丧生。
土耳其举国震惊。与此同时，土耳其国内对埃尔多安的不满情绪高涨。他们相信对叙利亚的战争将成为土耳其总统的一个陷阱。
震怒之下，埃尔多安总统宣布开放关口。
霎那间，成千上百的WhatsApp和Telegram群组涌现，“希望车队”刷屏。这是对从伊斯坦布尔开往希腊、保加利亚客运车辆的称谓。这些群组散发攻略，提供懒人包，详细注明上客、落客点，提醒私人巴士和地方政府包车的不同，以及各种价格套餐。
成千上万的人从土耳其各地赶来，多是阿富汗人，还有一些叙利亚人、伊朗人、摩洛哥人、巴基斯坦人以及来自东非的移民。差不多有4000人和穆罕默德一起聚集在希腊边境巡逻队面前。
会说英语的鼓动妇女和儿童向边境大门靠近，以博得希腊卫兵的同情，进入梦想国度。也有难民向希腊警卫呼吁，要求联合国派人亲眼查看。
急于进入欧洲的移民露天扎营，搭起帐篷，从附近农田收集塑料、柴火。
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来了。他要求难民们排队等待分发食品盒。各种救援组织分发了少量的食物。
人们争相跑去领取口粮。很明显，食品短缺很快成为一个可怕的问题。
一些人在那里呆了72个小时，除了忍饥挨饿，看不到任何转机，他们从边境返回土耳其。
然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和内政部长在电视上相继露面。他们声称，仅仅经由北部陆路前往希腊的移民人数就达到117677人。
11万人！
弥天大谎！
聚集在边境上的难民人数远没有这么多。再者，希腊当局也决不许任何人入境。
怎么可能？！
这个出自总统和部长之口的过境成功人数，会刺激、激发那些绝望已久的期待移民人们的热情和冲动。
甚至还有官方组织、半官方组织邀请更多的难民从东部边境进入土耳其，尤其是来自阿富汗的难民。而后加入进军欧洲的大军。
土耳其官方支持的TRT阿拉伯频道甚至发布通往欧洲的地图，最远可以到达法国的不同路线。
而这些，实际上都是不可能的。
是埃尔多安急了。
埃尔多安突然中止与欧洲2016年协议，不过是他慌不择路的冒险手段，以此向欧盟和国际社会施压。迫使他们给予支持，以扭转安卡拉最近遭受打击和灰头土脸的被动局面。
土耳其的边境是开放的，而对面希望的大门则是紧闭的。
蜂拥而至，还在源源不断的难民，成了埃尔多安的疯狂筹码。这也许会给埃尔多安的谈判增加力量。但事实上会让那些难民，还有向往欧洲移民的境遇更糟糕。
02
谁也不能否认，埃尔多安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好牌。
横跨欧亚，对接东西，扼地中海黑海咽喉，世界地理中枢的关键枢纽更在其掌握之中。历史资源丰富，更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土耳其人骑着大马”攻打基督教的核心，欧洲势力纷纷讨饶，暗通款曲，以求自保。即便到了19世纪，成立亚洲病夫的奥斯曼的改革也是成功的。
然而，现在这一切，在埃尔多安那里已然成了负面资产。
这是一位特立独行,天马行空，心雄万代的独裁领导人。
连俄罗斯都一跃成了埃尔多安的坐上贵客，圈中密友，他才不在乎什么历史宿敌、地缘对手和宗教血仇……他要的是联合国第六常、奥斯曼帝国的新世代。
雄心果然好。
他知道什么是土耳其最好。他不在乎激烈批评。国内的可以消声，国际的是“假新闻”。
时间走到了今天。叙利亚危机寄予的厚望（更有自许），埃尔多安以为左右逢源，翻手云复手雨，游走悬崖看尽绝美风光，9年之后，才发现战略勾画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夸夸其谈，霸气和果断其实是无知的傲慢与荒谬。9年后，灾难来临，四面临空，动辄得咎，咫尺之远即是万丈深渊。
上月，土耳其向叙利亚伊德利卜增派7000名兵力，他原本以为在叙利亚的地盘已然在手，九年之局，志得意满。
土耳其直接与阿萨德政权开战，无所掩护。代理人战争，所有的借口，全然不再有。
它毫不手软的袭击“前线”之后叙利亚机场和雷达。它宣布所有叙利亚政权的“构成”都是合法的攻击目标。
埃尔多安玩大发了。那意思也是玩脱了。
叙利亚这个牌局，那几位大佬他都不看一眼？这是何等的气势。
强悍的另一面是，不世出的孤立和危机。你耍了全世界，结果，你成了全世界的弃儿。
2011年中，“阿拉伯之春”方兴未艾，火刚在叙利亚燃起。土耳其外交部长跑到大马士革，兴冲冲地告诉阿萨德：“抓住机会吧”。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媾和妥协。然而，阿萨德的答复是催泪瓦斯和枪弹。
阿萨德血腥不堪再提，埃尔多安当然更是玩狠的。谁都知道叙利亚反对派，乃至伊斯兰组织背后的巍然撑腰者，土耳其也。甚至，土耳其都成了恐怖主义者的高速公路。
但现在，伊德利卜，叙利亚西北部发生的事情，不再假手于人，代理人战争的行头弃之如鼻涕。
这是两个邻国全副武装的直接对抗。
等等，土耳其不是一直在与俄罗斯眉来眼去吗？阿萨德，那可是俄罗斯的铁粉跟帮。埃尔多安这样干，水火无情，不怕烧到了普京大帝的痛处？你确定俄罗斯在叙利亚军事资产秋毫不犯，一毛无损？
这不来了。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举国震惊，埃尔多安夜不能寐。
埃尔多安显然很心虚。土耳其政府发言人信誓旦旦的说：那次袭击，死去的几十位土耳其战士，都是阿萨德政权的祸。这锅他甩不掉。
埃尔多安也就骗骗自己，或者骗骗自己人。
事实和埃尔多安的描述，差距太大。
死亡人数都可疑，一般认为死亡人数最终上升至55人。也有当地报道称多达100人死亡。
而且，大部分死亡似乎不是叙利亚战机的功劳，他们没那么大本事。而是俄罗斯后续空袭所致。
埃尔多安怎么能指责俄罗斯呢！这当然是出于大局考虑。莫斯科也鬼著呢，对于外间报道，断然否认。场面上的戏还得演。这算双簧吗？
那话怎么说，语言可以装，身体确实诚实的。
接着，土耳其对俄罗斯的行动，一点也没了语言上的客气，对飞越伊德利卜的俄罗斯飞机，土耳其还以颜色，直接袭击。土耳其的火力，甚至威胁到了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赫梅明空军基地基地。
俄罗斯指挥官之怒，很难不是莫斯科的大佬们余怒微波。
土耳其慌了。
还有那么多重伤士兵要急救，可那里毕竟是兵荒马乱很多年的伊德利卜，啥啥都没有，只有撤，以求避免更多死亡。
安卡拉请求莫斯科开放伊德利卜领空，允许撤离伤兵。
莫斯科的回答是：NO。
经此一役，俄罗斯算是明白：这么多年，埃尔多安都是在和俄罗斯玩嘴活啊？这样想来，俄罗斯的报复和反应，也是自然。
应该说，普京给埃尔多安的这一堂课，效果不错。
明天，3月5日，埃尔多安将亲赴俄罗斯。
是赔罪吗？还是讨饶？反正，不能再打了，受不了了。埃尔多安的心思，还不是明摆着的？
普京还是老大作风，明明很忙，生生腾出时间，和这位叱诧风云的土耳其老大共话天下英雄，只是不再有那美味的冰淇淋可以奉送。
但是，要是以为普京是个给埃尔多安上一课的教师爷。那埃尔多安又错了。正像埃尔多安一直惦记的联合国第六常、奥斯曼再度雄起一样，普京心中的那个舞台可比横跨欧亚大多了。
普京不会退让。他要的是结束叙利亚战争。俄罗斯军队在那里花了近五年的时间，付出了巨大代价。他必须给他的小兄弟，也是代理人阿萨德一个胜利。往小了看，是在伊德利卜取得胜利，那也是叛军控制的最后一个省份。
这胜利更属于普京，中东稳稳拿下一盘。想一想西方，想一想美国吧，这胜利的意义怎么说都不算夸大。
一个里程碑式的战略胜利。
滚出伊德利卜，滚出幼发拉底河西岸，不是全部，也是大部。那些可都是是2019年土耳其入侵的硕果。
这就是埃尔多安脱困的代价。
普京的牌是明的。只是埃尔多安会咬下这个诱饵吗？
埃尔多安念想多年的“安全区”，去年秋天差一点就成了现实。如果再巩固巩固，土耳其那未来……如今，梦已碎，垂垂将死。
对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支持，并没有帮助埃尔多安在伊德利卜赢得胜利，反而给了叙利亚和俄罗斯制胜的机会。
倒楣之下，盟友美国，和组织北约，冰冷地拒绝以任何有意义的方式帮助。仅限于口炮支持。在车队灾难后土耳其呼吁支持，美国只提供仅限于监控和情报共享方面有限的帮助。
要知今日，何必当初。要知道，如今的冷脸，也是埃尔多安多年经营所得。北约、美国和欧洲被这位土耳其总统多次辱骂和轻蔑嘲笑，那也不算什么。虽然美国的强烈反对，土耳其还是购买了俄罗斯的防空系统。在打击ISIS的行动中，他照样对叙利亚库尔德人发动战争，那可是打击ISIS的一大主力。
现在，叙利亚难民，还有来自世界其他各国的欧洲移民的向往者，也成了他的武器。以此要欧盟屈从于他的意愿。
他要的就是欧美的军事直接援助。
至于，希腊与土耳其边境的混乱和苦难，那不过是小小的代价和戏码而已。
几个月来，随着伊德利卜危机加剧，埃尔多安总是声称，他的唯一目的是按照2018年索契协议部分休战，防止另一大规模的难民涌入到土耳其。这些当然合情合理。
但事实是，他的攻击策略和愤怒的言辞一样，弄巧成拙，一如所常。
如今，伊德利卜100万人流离失所，陷于饥饿和恐惧，随时还将面临对阿萨德无情的打击。
土耳其的羞辱，当然不值得欢呼。因为，如此的土耳其越来越无力承担它的责任：直接干预伊德利卜危机，保护平民，停止战斗，追求和平。虽然，这样的责任，埃尔多安从没有表现过诚意。而现在，土耳其的羞辱，也许将叙利亚的局面推向更加灾难的局面。
放手玩弄移民筹码，不过是埃尔多安给出普京的又一个对盘。毕竟，大人物忍辱吞下诱饵，那差不多一世的雄心彻底黄了。
然而，这一出和敲诈有区别吗？
友军也要反水。
欧亚桥成了深陷的绝境，东西文明互为掣肘，历史已然成了负担。
03
那些难民，还在希腊关前苦苦等候，等候着好消息，等候欧盟的动静，等候着边境开放的那一刻。
在试图将北约部队拖入冲突的同时，埃尔多安似乎忘了，伊德利卜不是土耳其的一个地区，安卡拉在那里的士兵构成了一支占领军，这就排除了援引《北约宪章》第五条的可能性。
更糟的是，北约的另一个成员国，希腊否决了北约支持安卡拉的声明。它的担心已是事实，那些堵上国境门前的难民。
“我们得在这儿等着。钱都花光了。坐巴士回去都不够。”穆罕默德说。从伊斯坦布尔前往边境，200土耳其里拉(约合220人民币)巴士的费用，已经把钱花光了。
谁又帮得了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