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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苹果堕下・1】最后一纸诞生后 末代享新闻自由的记者何处去?

2021年06月25日 22:00 PDF版 分享转发

七日内经历高层被拘捕、大楼再次被搜查、资产被冻结,《苹果日报》在 2021 年 6 月 23 日晚“被自杀”。《立场新闻》专题“当苹果堕下”访问了十数名曾任职《苹果》的新闻工作者,既回顾这份报纸的独特之处,及其之于社会的重要性,亦希望前瞻:没有了《苹果》,香港以后会怎样?

今日,是香港失去《苹果日报》的第一天。

2021 年 6 月 24 日,创刊 9502 天后,中国组主笔杨清奇被捕,《苹果日报》宣布停刊,最后一纸,印一百万份,全数售罊。

夜雨中,大楼下,声援的读者等候出纸,高举手机灯海,记者们成为新闻主角,聚在天台上呼喊“多谢读者”。

《苹果日报》员工在大楼顶楼举灯告别。摄影:PW

报章传奇匆匆划上终结,最后报导自己的死亡,头条印着:港人雨中痛别 “我哋撑苹果”。

七天前(17日),五高层因国安法被捕,冻结壹传媒三间公司资金 — 《苹果日报》横死,只用了七日。

身在局中,这七天极为漫长,恍如隔世。灯海中,港闻专题组记者梁嘉丽把“苹果人”襟章别在口罩上,在天台挥手,赶完国安法一周年专题,却无缘出纸;也有调查组记者丘庭亮做了半年有线《新闻刺针》被裁,才刚刚加入新东家半年,又迎来《苹果》终章;人物专题组首席记者陈珏明极速写下最终的 A1 报导,埋版付梓后,爬上大楼外栏杆呼喊,称会派报纸给在场市民,最后共派三百份,他则喊得嗓音也沙哑;法庭版主管 Chris 却遗憾,只赶得及报导首宗国安法案唐英杰的第一天审讯……

*   *   *

《苹果》突然宣告死亡,最后一天,天也阴沉沉。冒着大雨,大楼前簇拥一堆记者,人物专题组首席记者陈珏明上班前,先成为新闻主角,在镜头前留下了一句“bite”。“唔系唔舍得《苹果》,只系唔舍得香港冇咗《苹果》。”

毕竟上司指派他筹备纪念刊,写《苹果》“福寿版”,送自己报馆一程路。

《苹果日报》人物及专题组首席记者陈珏明最后一日上班前,先成为新闻主角,在镜头前留下了一句“bite”。“唔系唔舍得《苹果》,只系唔舍得香港冇咗《苹果》。”(摄: PW)

停刊日期,一变再变。26 周年当日报庆,陈珏明放心不下,明明周日休假,也回去探班,收到风周二(22 日)有机会为最后出版日,很快收到柯打,有心理准备《苹》要停刊,推出纪念特刊 — 2019 年《逆权六月》特刊亦是他主力筹备编采工作。

周一,壹传媒董事会决定周五前开会,决定是否继续营运,又让员工在当日五时前,自行选择即时辞职、放假或留下。陈珏明反而又销假,留下,当时他以为还有几天日子赶工,向资料室索取绿色硬皮装钉成书的《苹果》旧报纸,又查看 25 周年报庆资料。

周三早上,中国组主笔杨清奇被捕。《苹》副总编辑、中国组主管蒋美红后在商台节目中指,当日高层立即商讨会否停运。上午 11 点,陈珏明回公司接受外媒访问,《壹周刊》也约他受访,不料传来《苹果》停刊消息,上司匆匆来电,问他能否即日完成特刊。所幸已有一定进度,12 版中,人物专题组准备 5 版,包括封面和封底四页跨版,加上 S4 大事纪,当日下午三点和五点,都要开编采会议。

大楼外,外面一批读者在守候,入夜后百人亮起声援灯海,他上五楼望下去,只敢停留几分钟,手机拍片,没有呼喊。画面难以承受,回到座位,又要用十来分钟平复。

这一幕,成为最后一份头版大相,摄影记者何家达在天台,由记者角度,摄下声援的人海。文字则由陈珏明执笔。

 26 年来,《苹果》头版登过七一游行、六四集会、踢爆官商勾结等无数大事,最后一件大事,是港人站出来,声援表态,撑住划上句号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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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的声浪中,大楼内的同事一边协力做电话访问取回应,陈珏明一边竭力静心,20 分钟写完头一段,饭后完稿,一共 45 分钟。情绪到顶,写着写着,不能思考,一上网看见声援画面,便落泪;收到亲友讯息,如“谢谢你,留守到最后,你好强大”,又泪流满面。如讲电话两三分钟,又要用十分钟冷静,于是索性暂不回复。

“坚持留到最后一刻,你又觉得不配(赞许)。”说着说着,他眼浅,又要用纸巾抹泪。近数月,人事部在升降机大堂贴上了海报,上面有 24 小时预约情绪辅导的电话。每天,他都想致电,但又忙得没空透气。

五名高层因国安法被捕后,连日来警方不断放风,指涉案报导与外国制裁有关,却没表明具体篇数,又有传曾要求报馆下架相关文章,却没有人知哪一篇,属引述还是评论文章,但他相信同组同事执笔必然审慎,有顾虑法律风险。近日与资浅同事吃饭时,他总是派“志气 bite”,但心底仍悲观。“知道自己好软弱,内在感到恐惧,唔能够呃自己,唔系无惧勇者,好多恐惧,唔知恐惧乜,不断被情感折磨住,我光明正大做我嘅新闻报导,落得如此下场,唔应该系咁。”

在五高层被捕后,执行总编辑林文宗一度单拖坐在埋版的枱上,承受压力,下编采决定,保持专业。那一刻,陈珏明觉得,“佢将所有嘢孭晒上身,背影好强大,好被触动。”到了最后一夜,林文宗仍然专业,只是比平日更忙,独自定睛案上把关审版,被其他传媒围拍时,陈珏明一度站在他背后。

交稿后,林文宗问他:“出面有几多人?”陈珏明答:“睇个势五百都有。”与发行商沟通后,《苹果》决定腾出三百份回馈大楼外的支持者。他走到大闸,爬上栏杆,大呼派报纸安排,然后一路在旁维持秩序,读者流水式排队取报时,一句句道谢、“加油”,教他触动。

陈珏明走到大闸,爬上栏杆,向读者高呼派报纸安排。(摄: PW)

翻开最后一份《苹果》A3 版,四宗法庭报导中,三宗是抗争案件,其中唐英杰案首日正式审讯占三分一版。

“今日等到唐英杰,竟然只系做到第一日,即系你睇唔到完结,其他两个同事(罗伟光、张剑虹)点?黎生点?我哋唔可以用《苹果日报》记者身份完埋佢囉。”等不到国安法案件,也等不到 47 人案,法庭版主管 Chris 满腹遗憾。

她的案头贴上梁天琦判刑“等版”画的素描侧写、“记你老母”小巴牌,摆着一棵兰花,前方是“唔好死”的卡片。“有传七一(公司)会折,我就买棵兰花斗长命……依家斗输咗。”她无奈失笑,入行 27 年,17 年在壹传媒打滚,每日一醒来便黏着手机,没想过如此迎来终结。

明明《苹果》法庭组共 17 人,人手是全行之冠。昔日法庭案以羶腥、趣味行先,反送中后极力发掘幕后故事,如跟进 7.21 案件 8 名被告以外的涉案人士,听障被告遇不公义的专题亦获总编辑罗伟光赞赏。鲜少人跟进的个案,仅《苹》法庭组有余裕听审报道。

访问时,她忍不住泪。“作为法庭记者,你无谂过你嘅同事咁样俾人拉,违反一条你根本唔知红线系边嘅法例,亦都唔俾保释。”

人再多,也难力挽狂澜。执拾案上杂物时,她举起“”挥春,叹道:“摵咗佢囉。”如沉没中铁达尼号的船长,“你系个组阿头……你唔应该第一个走,suppose 应该系最后?个走。”

《苹果》法庭组主管 Chris

法庭版原有一名同事离职,决定留到最后一天。整场《苹果》风暴,众多组别中,动新闻周一因剪片几乎全数离职,《9点半苹果新闻报导》提早停运。财经组网上版亦在同日凌晨先停运。

最后一纸,却仍有一版财经报导。财经组记者 May(化名)说,五十多人中,三十多名网上版同事全数提早离职或放大假,但十多名报纸员工大部份留下,唯一一名署名报导的记者刘美仪亦是她“尊敬的前辈”。金融界追读《苹》财经报道,她认为是“用词出位”,风格“大胆”、“自由”之故,如“出血”等用字抵死啜核,又敢于做踢爆报导,如大众以为稳赚的中概股仍会提及风险。May 将不会再做记者,但仍乐观,“唔觉得《苹果》招牌会一直被埋没……隔一段时间总有机会令佢重生,睇下自己等唔等到呢一日。”

静态组约四十人,报纸的港闻专题组十人全数留守到最后,包括梁嘉丽。

周四高层被捕,梁嘉丽入行十五年,本来做国安法一周年的专题,上周五还在做最后一个访问,与受访者互相说笑问候,她一句“你好受影响㖞”,对方也一句:“你哋都好受影响㖞,大家加油啦。”赶稿数天,周三下午五点前写毕,本想刊于最后一纸。报纸出街后,她一边执拾,才无奈摆一摆手说“出唔到”。

《苹果》港闻专题记者梁嘉丽

入行一年,遇上最坏的国安法时代,丘庭亮已先后经历两次新闻自由被打压的洗礼。

去年一入有线《新闻刺针》,七月中,已传言刺针和中国组会被裁,人心惶惶,做了四五篇调查报导,有线终被“整治”,他半年便被裁;入《苹》调查组,才半年,报馆因高层被捕,又迎来最后时刻。

在有线新闻部,无形之手沿用传统方式,安插管理层、红色资金,由上而下整治传媒机构;只因政权无法控制《苹》,便“搲烂块面”,手段强硬十倍,迫令停运。

回到半年前,被有线裁走个多星期后,在两家向他招手的传媒之间,丘庭亮选择入职《苹》,只为一口新闻自由空气。明知去年八月《苹果》已被搜报馆,见工时,上司打趣道:“你仲入嚟啊?都执啦㖞。”同事言谈之间,也时常开玩笑,提到已考牌,又互问:“《苹果日报》完咗之后,有咩想做?”

《苹》调查组共八人。丘庭亮从未试过,一个内线电话打去资料室,即可查册,毋须记者垫支,毋须计成本,大范围逐块地任查,只为找出目标土地,他算过,单一篇土地查册报导可能花了数千元。短短半年,他做过置地赌王家族插旗“䃟头村套丁乐园”,也统计过二千年后不同报章共六百篇六四翌日报导,分析篇幅、字数、版面的数据。《铿锵集》、《刺针》相继被整治,设调查组的香港媒体不多,“愿意不问成本,烧钱揾线索嘅媒体更系少之又少,得返苹果可以咁做。”

死线推前,最后数天,调查组人人忙着赶推出跟进多月的报导心血,如化验麦当劳含防腐剂。丘庭亮未有未完成的故事,仅忙于删除、碎掉资料。

去年从有线《新闻刺针》被裁走的记者丘庭亮,加入《苹果》半年,又遇上公司“被结业”。

最后一夜,九时许,苹果大楼五楼天台泳池外,记者挥着灯,持续约一小时。亦包括丘庭亮、梁嘉丽和 May 等人。

一边高呼“多谢大家,告别读者,多谢香港人”,丘庭亮与同事一起,一边流泪,一道道光线酷似 2019 年中秋的狮子山人链。听见读者呼喊“我们不会认命”,他特别触动。这是去年黎智英被还押当日,《苹果》告读者书的标题,在《苹》终章一天,由读者反用来鼓励里面的人。为了配合十点摄影部航拍,全部《苹果》员工不举伞、淋著雨。这是《苹果日报》Facebook 专页消失前,最后一张照片。

《苹果》大楼外,手机灯海中,亦有中国组前记者 Tikky (化名)。急急赶起一篇“福寿版”手记后,他明知无法返回公司,仍坐了 796X 巴士回去,在外头挥着灯,与一班旧同事遥遥相对 — 如一场葬礼。

多年来,《苹果》中国组虽无官方采访证,港人身份入住酒店又惹人注目,但与当局斗智斗勇之下,仍能采访千奇百怪的故事,较软性如牛屎火锅、金融业,硬仗如做刘晓波采访,落地即遣返……2019 年反送中后《苹果》记者不能入境,去年国安法又来了,“之后唔可以用中央理性式理解治港策略,反而系一个县级市市长方式治港。”他指,根据国情,往往中央的文明管治,到了地级、县级市则荒腔走板,“野蛮、人治”。

今日局面,中国组比其他组更早有心理准备。主笔被捕,Tikky 慨叹“选择评论,可能系记者自己选择嚟”。无奈今日《苹果》提早死亡,前同事无法再做记者,与他前年因国安施压无奈辞职的心情相似,“唔系恐惧,唔系心有不甘,系遗憾。”

2021 年 6 月 23 日晚上,《苹果日报》印刷厂印刷于翌日(24 日)最后一天发行的《苹果日报》。

大楼内的人不愿归去,互相道别。倒闭前两日,不少黄店、旧同事送来食品慰问,几百人同时 last day,互相道别、拍照,气氛又哀伤又欢乐,像笑丧。陈珏明说:“苹果人我谂精神好坚毅,唔会好似丧家犬咁离开呢个地方,我哋系昂首挺胸,我哋无愧于读者,无愧于时代,去道别,守住呢个位置去到最后。”

最后一日,记者可以选择即日辞职,或等待遣散,待遇一样,差在后者多等几日,多冒几日险。晚饭时,一班静态组记者商量集体辞职,包括丘庭亮。“苹果继续做落去,拉多咗一个人,呢个系大家担心或者惊嘅地方。”为避政治风险,以免更多员工被捕,才辞职。“报馆嘅终结系佢冇纸(出)。”

最后一夜的十一点半,调查组仍在备份历年的重要报导,包括沙中线偷工减料丑闻、高官僭建系列等。同事高呼“X,搞唔掂㖞”、“仲有边啲要 backup”,丘庭亮只来得及存下百来篇 PDF,估计合力保存总共四百多篇,但只能以 PDF 保存,存不及影片。获奖报导如调查新疆人权问题的互动专页“囚徒之疆”,却碍于格式无法留下。

凌晨 12 点许,《苹果日报》、《饮食男女》、《壹周刊》、《果籽》的网页、社交媒体全数化为乌有,《苹果》记者们一片哀嚎声,来不及备份报导。陈珏明解释,《苹果》情况如港台一样,有自家备份,“唔系 delete,只系唔可以再对外使用资料。”

《苹果》员工走到大楼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高呼:“多谢读者!多谢香港人!”群众呼应回答:“多谢苹果人!辛苦你哋啊!”

约凌晨一点,静态组在二楼中庭水牌前大合照,不知道谁说:“而家一齐落去多谢读者!”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到了楼下,壹传媒工会理事长潘泊林带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高呼:“多谢读者!多谢香港人!”群众呼应回答:“多谢苹果人!辛苦你哋啊!”丘庭亮在后排悄悄流泪,百感交集,被读者感动。他又想:“终结意味着好多嘢,香港新闻自由终结,好多人记者生涯(告)一个段落,甚至将来更多媒体嘅打压。”

与另一媒体做完电话访问,丘庭亮还未有时间收拾,赶上凌晨两点的接驳车回家,停旺角。途中绕过围了街角一圈、长达数百人的人龙,车在报摊三十米开外停下,一个个拿着报纸、摄影器材的记者渐次下车,部份人认得出,仍遥遥鞠躬致谢。

最后一份热腾腾的头版热腾腾,但最后一份《苹果日报》,或只存在实体版。苹果网站早已关闭;翻查慧科新闻数据库,至今查无此日《苹果》。

《苹果》最后一夜,旺角等候报纸的人龙。(摄: Joey Kwok)

行家常称“江湖见”,丘庭亮暗忖:“江湖空间仲有几大?”有线裁员四十人,当中有人等待数月,才获同业聘用。《苹》约六百多个编采人员“被”失业,“呢一行系消化唔到,知情况会继续落去,下一间俾人搞,仲可以点?……‘立场’系咪下一个目标?”上次裁员后找工作,他清楚有媒体下达“封杀令”,不准聘用有线记者,《苹》记者情况只会更严重,即使有空缺、招聘中亦不请。

这一代记者,或是最后一代享有新闻自由的记者。

他是新闻系毕业生,下几届师弟妹索性不考虑做记者,同届的做了一年已转行,或者辗转不同媒体后,为做无审查的新闻,在《苹》相逢,他形容为“殊途同归之后同归于尽”。引用《苹》副社长陈沛敏指做苹记是“more than 一份工”的说法,“你想做到‘more than a job’,但当你选择‘more than a job’,有冇地方俾你做,就系新一代记者会面对嘅嘢。”

丘庭亮未知会否继续做记者,他觉得,香港新闻业即将所受的打压,或中国同业相似。2013 年一度是中国自由派指标媒体的《南方》报业被整改倒下,2021 年到香港《苹果日报》,按沙盘推演,之后魔掌就会伸到独立记者,他不禁质疑,还有多少空间?后生容易从头再来,他倒挂心资深记者,“孭住苹记呢个名,可以点行落去?……咁出色嘅记者,唔 deserve 咁嘅对待,无奈呢个就系新香港发生嘅事。”

苹果最后一夜,执行总编辑林文宗埋首睇版

周四,最后一纸刊出当日,一班记者仍可赶回去大楼,收拾行囊,交还《苹果》记者证、出入卡、公司电话、医疗卡,相较昔日热火朝天的工作气氛,编采部前所未有清闲,空荡而静悄悄,令人好不习惯。前一晚,翻开一张张报纸,梁嘉丽忙着收拾,十多本采访笔记不知留还是丢,《荣光岁月》特刊则带走。她本来以为,至少可多做几年。有人忙着最后清理电脑,有人备份,有人一同吃最后一顿饭,仍有一班读者送他们离开,这个盛载新闻自由的地方。

曾有人说香港人不可以失去《苹果日报》,梁嘉丽也坚持作为《苹》记者,留守到最后。“我觉得唔系唔可以失去苹果日报,而系唔可以失去拥有呢种价值,或者呢个能量嘅媒体,佢可以系橙、可以系香蕉,可以系玫瑰花,其实佢系一个 symbolic meaning⋯⋯(有)呢一种自由,或义无反顾去做一件事嘅媒体,冇咗一间就一间。”未来她打算先“量地”,继续近来开始的占卜师斜杠事业,再找兼职,或者以 freelance 形式继续报导。

入职短时间,丘庭亮没留多少东西在公司,用不着纸箱。他仍未能接受一间报馆,在被告未曾审讯前,已被迫完全停运,更黯然道:“出入卡还咗,意味着你冇身份返嚟,不远将来,几日后,公司都唔存在……甚至科技园最后一日出嚟,话成座苹果大楼违反地契要追究,希望对呢个地方赶尽杀绝。”

“我会继续争取做记者,想方设法生存。”周四(24日)回《苹果》执拾后,陈珏明上了 D100 主持宗教节目《恩典时刻:时代论坛》,但坦言无法维生。儿子刚刚出生数月,但太太有工作,短时间内不愁生计,他或会先短暂休息,再决定去路。

万般带不走。他是八十后,做过多间传媒,包括《星岛日报》、《东周刊》、《壹周刊》、《 852 邮报》等,多次获奖。2019 年再入职《苹果日报》赶上反送中,他有储齐入职到最后一天的苹果日报,两年余的份量,却因空间问题,带不走。此外,“高墙送暖”版面由他负责,收集给在囚人士的亲笔信,却无奈要全数销毁。他仍挂心未来得及做的报导,如专访记协新任主席、探讨民主派应否参选等。

最后一个 A1 版面头段中,他写道:“走过 26 年,当跑的路已经跑尽,美好的仗已经打过,纵有遗憾,但我们感恩,把坚持与香港人同行的初心走到最终。”《苹果》难逃停刊命运,陈珏明脑中已浮现《圣经》经文,花了 20 分钟,便能定调《苹果》最后一份头版的开端。他知道,“美好嘅仗只系打过,唔系打完,场仗未完。”

《圣经》原文还有下一句:“从此以后, 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陈珏明当时没有写出的话,仍想说出口。最后一天,《苹果》一百万份报纸全数售清,读者痛失这间报馆,不断排队扑报纸。最后一刻,香港人的心仍然与《苹果》同在 — “呢个系来自香港人畀我哋嘅冠冕。”

在《立场》摄影棚,一坐下,陈珏明匆匆翻看《苹果日报》最终一份报章,写了头版,但还没有时间读。

撰文|郑祉愉
采访|郑祉愉、莫坤菱、林心怡
摄影|刘子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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