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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法第一案手记】唐英杰案“光复”与“革命”字义的学者论战

2021年07月10日 16:00 PDF版 分享转发

李咏怡教授今日(7 月 9 日)首战唐英杰,她与稍后也会出场的李立峯教授共同撰写了报告,对阵控方专家刘智鹏的证供。

在 Pearson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里,在众人的打字声里,感觉好像回到占中九子的法庭、李立峯作供的场景,将法庭变成社科堂。那不过是三年前,如今,巨轮辗过,连“学人串社科”也不久矣。

因为旗帜上一句“光复香港、时代革命”,唐英杰案件上升为颠覆国家政权的级别。学者对战的背后,是与人权违背的罪名。

在一个能够让苹果日报数日内停刊、让过百名民主派区议员两日内辞职的社会,选择站出来为唐英杰一方做专家证人,面对的绝不是三年前的压力,旁观者心里应该清楚。

李咏怡虽然一开始略显紧张,但很快适应法庭节奏,配合刘伟聪大律师的提问,从多个层次逐项反驳刘智鹏,最后甚至指出控辩双方都没留意、控方所犯的一个错处。

她首先解释她与李立峯的分工。

李咏怡是港大政治与公共行政学系教授,毕业于美国著名的雪城大学,政治科学是该校有口皆碑的强项学科。在这份报告,她透过 archives 和研究资料,讨论“光时”口号的起源和发展,而李立峯作为传播学学者,在香港社会运动研究有多项著作,因此主要负责研究 2019 年与“光时”口号发展有关的事件。另外她们也向彭丽君教授请教,用何种权威字典及文献来理解口号。

这是一份集合三个学者的学识、跨学科的研究报告。

于是,李咏怡先利用权威字典(例如林语堂当代汉英词典),解释“光复”和“革命”的字面意思,光复是 recover regain,革命则通常意指用暴力改变政治制度,或者人们做事方式的重大改变。

在刘大状的引导下,作供开始入肉:报告引用《元史:陈祖仁传》,里面一句:“自古人君,不幸遇艰虞多难之时,孰不欲奋发有为,成不世之功,以光复祖宗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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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状读得抑扬顿挫,他的声音在法庭总像一股清泉,从不含糊微弱。他的黑袍也总是最一丝不苟,站起来的动态也是最讲求台型,必须向后轻轻一拨袍子。他的双手拇指上都涂了橙色的指甲油,是非常爱美之人。

他是辩护律师,同时也是一个被告。3 月份在 47 人案(民主派初选案),刘大状坐上了犯人栏,他亲自陈词,说了句:我同法律工作之间已经有一个等号,我系 identify with 呢样嘢。7 月 8 日,刘伟聪早上在唐英杰法庭里继续辩护工作,下午就到西九龙法院作为被告上庭。

李咏怡对刘智鹏的反击很直接:这里的“光复”显然不是刘智鹏所说的,“恢复或取回落入敌人或异族手上的政权或国土”,陈祖仁作为元顺帝的 advisor,不可能叫皇帝颠覆自己的政权。

光复不必然代表夺回失去的政权,另一证明是,2012 年到 2016年期间,香港发生各种“光复行动”,李咏怡指出,这是“光复”开始进入香港现代用语的时候,无论从语义学还是从历史角度,这里“光复”的意思,都是恢复公共空间的秩序。

刘智鹏早前说,这些光复行动,因为将内地人看成与香港不同的族群,因此夹杂了对中共的攻击、及香港自治的意识。

“摆明唔系要‘还我奶粉’咁简单。”刘智鹏作供时曾说。

李咏怡就从社会科学解释,族群可以被严格定义,例如按照血缘,但同时这也关于人们如何看待自己与其他社会群体的身分,是一种社会建构。

“一个国家可以有多个族群吗?”刘大状引导。

“可以。”

“当一个族群憎恶另一个族群,是否等于他们要颠覆政权?”

“不是。”李咏怡答。

行走至此,剩下要应对的,是 2016 年在选举活动里的发言与“光时”的关系。梁天琦是“光时”口号创始者,如今身陷囹圄。

李咏怡论述,梁天琦当年是本民前成员,有理由相信他从 2012 到 2016 年的光复行动里,获得一些关于“光复”的想法。至于“时代革命”,李咏怡十分严谨,说梁天琦从未直接解释过,唯一可以参考的内容,是他在竞选活动的发言:

“⋯⋯但这不是关于世代的革命,而是时代的革命,是相信自由的人的时代,是我们的时代⋯⋯”

李咏怡综合这些资料,得出结论:“光复香港 时代革命”传达的政治信息,是“恢复我们失落的旧有秩序,团结不同年龄热爱自由的人,为关键的时刻带来历史性的改变。”

即使梁天琦无可争议地在选举活动里发表支持香立的言论,李咏怡说,在选举活动里,让大家一齐喊口号、候选人发表演讲,都是典型的活动,而口号不能直接等同于整个演讲的意思。

刘智鹏曾引用警方一份报告,说从 2019 年 6 月 9 日到 2020 年 7 月 1 日,统计超过 2000 条影片里,不同示威活动出现“光时”和“香港独立”“香港人建国”等口号的次数,统计每当“光时”出现时,其他与港独有关口号出现的次数,以此说明“光时”被叫喊,同香港独立有直接关系。

李咏怡和李立峯想以彼逻辑、证彼之谬,他们用和警方报告同样的数据分析方法,从连登收集贴文,做 content anaylsis,然后用计算相关系数(correlation coefficient)(系,快啲拎统计学出来睇⋯⋯)的方法,计算“光复香港”或者“时代革命”与“香港独立”出现次数的相关性,结论是在统计学上并非重要相关。

为了有参照性,他们还计算了“五大诉求”与“香港独立”相关性,得出的相关系数同“光时”与“港独”的差不多(即相关性差不多),而“五大诉求”本身不是一个港独的口号,可想而知,如果“光时”真的与港独密切相关,系数应该更高。

关于数据分析,三位法官又轮流问了多个问题,“统计贴文没法看出他们支持还是反对口号?”“口号是出现在同一个贴文里吗?”“你只能计算关键词,甚至无法呈现它们是否同时出现?”

陈嘉信法官半开玩笑:“至少警方报告有个好处,就系从画面可以知道,挥舞旗帜的人一定系支持那个口号。”

法官们自己笑了起来。顺带一提,杜丽冰法官不知道“连登”是什么。

李咏怡指出,其实做相关性分析,只能得出两个口号同时出现的关系,却不能得出它们之间的因果性关系,这就是她们的报告希望指出警方存在的问题 — 口号同时出现,用那种计数方法,并不能说明是“光时”引起了“港独”。

首次对阵,李咏怡还发现了控辩双方律师都没发现的事情:原来,在控方负责誊写的梁天琦演讲 transcript 里,梁天琦说“选票就系子弹,呢个系 Malcolm X 讲嘅”,被听成“呢个系咩 comix”;而刘智鹏正是以此为基础,说梁天琦将选票作为武器,用选票来推翻政权。

李咏怡顺下去批评刘智鹏理解语境错误,Malcolm X 在 1964 年说“Ballot or bullet (选票或子弹)”,是为了说服非裔选民出来投票,这是比喻手法,就好像时间就是金钱,不是说时间真的可以当钱使。

“Malcolm X 是分裂主义者吗?”刘大状优雅地问。

“不是。”李咏怡想了一想,答道。

Malcolm X 原是美国著名非裔民权运动家,被香港的律政司当成了“咩 comix”。刘智鹏就坐在律师席旁听,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

 

文 | 杨子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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