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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aliano专栏 - 劳工通讯：安徽马鞍山市慈湖高新区金星钛白集团有限公司发生有限空间作业事故，造成工人死亡 (三)
今年3月10日，位于安徽马鞍山市的中核金星钛白集团发生有限空间作业事故造成5人死亡。母公司中核钛白通报说，事故主要原因是企业没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但是，就在事故发生前一个星期，3月2日，澎湃政务刚刚转发了“马鞍山发布”的一篇报道，题目是“细分市场全球第六！马鞍山这家企业为什么这么牛？”这篇报道特别提到，金星钛白在安全生产方面“从完善制度入手，规范现场安全管理，实行标准化、精细化作业”。假如马鞍山发布没有夸张甚至造假，金星钛白集团对安全生产真是从完善制度入手，实行了标准化精细化作业的话，那么，事故后母公司中核钛白通报说企业“没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又是怎么回事呢？
事故企业“中核金星钛白”母公司中核华原钛白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核钛白”，深交所股票代码：002145）。
事故发生后，我力所能及的做了相关的调查。首先，事故企业做过些什么？
据“中核钛白”官网信息，“中核金星钛白”在事故发生前不到8个月内，先后召开过三次企业内“安委会“全体成员会议。
第一次，是2022年7月25日召开的二季度安委会全体成员会议。会上，时任董事长兼安委会主任梅可春坦承”目前安全生产形势依然严峻“，强调“风险就是危险，隐患就是事故”。梅可春要求公司高管、各部门部长及外协单位负责人要“深入一线，靠前指挥”，要”严格落实日常巡检制度并及时消除安全隐患“，并要求做到“全覆盖，零容忍，明责任，重落实”，绝对不能“说了当做了，做了当完了”。梅可春董事长不但订下了目标：“安全零事故，环保零处罚，行为零违章，做事零缺陷”，更提出，由安委办牵头开展“百日除患铸安”专项行动，确保在中共二十大召开前不出安全生产事故。
第二次，是“百日除患铸安“活动结束后，10月28日，也就是中共20大闭幕后一个星期，公司召开2022年第三季度安委会全体成员会议。会上，梅可春董事长在讲话中将百日行动前所说的目前安全生产形势“依然严峻“升级为“非常严峻”。他再次要求“公司所有中、高管必须迎难而上“，要认识到“安全生产大于天，安全是一切工作的基础和前提”。而这次会上，不知为什么，梅可春董事长的讲话似乎带着一股无奈的悲凉，他说：“凡事都要从最坏处着想，但要朝最好的方向努力去做”。
第三次，是今年1月12日，公司召开2022年第四季度安委会全体会议。这次会上，公司安全总监等高管特别强调要“从严审批动火、进入受限空间等各类特殊作业，落实现场监护职责，坚决遏制违规简化工作流程或减少作业人员配备等风险问题出现，以零容忍态度查处“三违”行为“。董事长梅可春再次强调“要求各外协单位涉及危险特种作业人员必须100%持证上岗”，“2023年必须做到“全覆盖，零容忍，重处罚”“。再次要求各部门负责人“深入现场排查安全隐患”，对于“不查清、不整改、不根除”的隐患“绝不放过”，还提出“安全管理没有放假”的责任意识，要在2023年努力营造“人人必须讲安全，个个必须会预防”安全氛围。这次会上，梅董事长特别提到了要“加强员工现场处置、疏散逃生、自救互救等防护技能水平的提高”。
不到8个月内开了3次企业安委会会议，每次会上，包括董事长在内的所有企业高管，都反复强调了事故调查报告中认定的导致事故的直接和间接原因。结果仍然没能阻止这起造成5人死亡的事故发生。
澎湃新闻引述调查报告：“该起事故是一起较大生产安全责任事故。事故的直接原因是金星钛白公司作业人员违反受限空间作业安全管理规定，在未采取有效安全隔离措施、未进行有效通风、未进行气体检测、未按标准要求佩戴个体防护装备的情况下，进入1号泥浆桶内作业，因吸入硫化氢等有毒气体导致事故发生；施救人员在未做好个体防护的情况下盲目施救，造成伤亡扩大。事故的间接原因是企业安全管理混乱、特殊作业安全管理失管失控、应急救援预案不健全；属地党委政府及有关部门履行安全生产职责不到位。“
如果有机会问每一位因为这次事故受到处罚的人：“你们冤枉吗？“，这些人会怎样回答呢？
再有，事故发生前，当地政府都做过些什么呢？
去年9月30日，也就是这次事故发生5个月前，慈湖高新区曾召开2022年三季度安委会全体成员会议，会上专门强调要“紧盯危化化工“行业。今年1月18日，也就是事故发生前7个星期前，马鞍山市慈湖高新区管委会党委副书记荣正发，带着区应急管理局、市场监管局、消防救援大队等部门主要负责人，专程到金星钛白公司搞过一次2023年春节前安全生产督查。荣正发书记前脚走，金星钛白后脚便发生了这起导致5人死亡的事故！
如果因此就说慈湖高新区政府“以会议落实安全生产“搞形式主义，并认定慈湖高新区荣正发书记调研不走心，可能有些冤枉。但会议和督查的实际效果摆在哪儿，怎么解释呢？
最后，工会做过些什么呢？
值得关注的是，前面提到的事故发生前不到8个月内，企业曾召开三次安委会会议。但我注意到，中核钛白网站信息显示，会上，从董事长到各位高管，没有一个人提到过工会应该履行安全生产监督职责。一个都没有！
今年1月11日，也就是事故发生前60天，金星钛白召开职工代表大会暨2022年度总结表彰会，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梅可春在会上提到了工会！梅可春董事长表扬公司工会创新工作方法发挥了工会组织的职能作用。梅董事长所说的工会创新工作方法就是“积极开展形式多样、寓教于乐、有益身心健康的娱乐活动“。在梅可春董事长眼里，工会工作似乎就是搞多种形式娱乐活动，与安全生产无关。
而就在去年5月，也就是事故发生9个月前，受到董事长表扬的金星钛白工会，更获慈湖高新区总工会颁发2021年度工会先进集体奖状。金星钛白公司网站的报道说，企业工会在中核钛白党委的正确领导以及行政的大力支持下，深入贯彻党历次全会精神，按照“绝对忠诚党的事业，竭诚服务职工群众”的要求，认真履行了职能，有效维护了企业和谐稳定。
企业工会“绝对忠诚党的事业，竭诚服务职工群众“，是否不包括依法履行安全生产监督职责呢？绝对忠诚？意思是要绝对忠诚的废物吗？
其实，事故发生地马鞍山市总工会、慈湖高新区总工会也都挺忙的。
今年2月9日，也就是事故前一个月，马鞍山市总工会召开“县级工会加强年”专项工作推进会。会上组织收看了省总工会“县级工会加强年”专项工作推进会的视频。
5天后，2月14日，也就是事故前三个星期，按部就班，慈湖高新区总工会也开了个工作调度会，贯彻落实省、市总工会“县级工会加强年”视频会议的精神。
习近平曾痛斥过“用会议落实会议”、“发文件落实文件“的形式主义。那么，马鞍山市总工会和慈湖新区总工会开会传达落实”县级工会加强年“的同时，在给金星钛白企业工会颁发先进集体荣誉的同时，有没有协助企业工会做好本职工作，依法切实履行安全生产监督职责呢？
就这次造成5人死亡的事故，我有如下问题：
安全生产法第七条、四十一条、六十条规定工会要在企业内履行安全生产监督职责。也就是说，工会安全生产监督履责不到位甚至不作为，是否有可能是发生事故的重要间接原因之一呢？
调查组提出了“有针对性的防范措施和建议”，其中，有没有就工会安全生产监督履责提出针对性建议呢？
“生产安全事故报告和调查处理条例“（2007）第六条规定：工会依法参加事故调查处理，有权向有关部门提出处理意见。工会有没有向有关部门提出建议，要求对马鞍山市总工会、慈湖新区总工会负责安全生产的工作人员，以及对金星钛白企业工会负责人，安全生产履责情况进行调查呢？
“条例“二十三条规定：事故调查组成员应当具有事故调查所需要的知识和专长。工会作为调查组成员单位，专长就是工会安全生产监督履责，而不是安全生产技术。工会组织在这次事故的调查中有没有发挥自身的这项专长呢？
“条例”第二十六条规定：事故调查组有权向有关单位和个人了解与事故有关的情况。地方总工会和企业工会有没有依据安全生产法规定切实履行安全生产监督职责，应该属于“与事故相关的情况”。工会作为调查组成员单位，在事故调查中有没有主动了解相关工会安全生产监督履责的情况呢？
“条例”第三十三条规定：事故发生单位应当认真落实整改措施，整改措施的落实情况应当接受工会和职工的监督。如果事故企业的工会本身就存在没有依法履行安全生产监督职责的问题，本身就是事故发生的间接原因之一，而如果事故调查要是不触及工会履责问题，今后企业整改中接受工会监督会否成为一句空话呢？
“条例“第四十一条规定：参与事故调查的人员在事故调查中有下列行为之一的，依法给予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一)对事故调查工作不负责任，致使事故调查工作有重大疏漏的；(二)包庇、袒护负有事故责任的人员。工会作为事故调查组成员，如果没能发挥工会专长，没对工会安全生产监督履责这一“与事故有关的情况”进行了解，会不会导致调查工作出现重大疏漏，甚至涉嫌构成包庇、袒护对事故的发生负有间接监督责任的工会人员呢？
3月17日，也就是事故后一个星期，省应急管理厅发布了“2023年普法责任清单”，其中《安全生产法》、《安徽省安全生产条例》的普法责任单位有：安全生产监管一处、安全生产监管二处、危险化学品安全监管处、安全生产综合协调处、执法监督处、人事教育处、政策法规处、宣传教育中心等。为什么没有工会呢？
今年7月14日，安徽省应急厅发布了事故调查报告，报告说，金星钛白公司“安全生产主体责任不落实，安全管理混乱，安全教育培训流于形式”。可翻开去年3月29日，也就是今次事故发生前不到一年，安徽省发布的安委会成员单位安全生产工作任务分工，其中第33条写明工会的分工，一是依法组织职工参加本单位安全生产工作的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二是指导各级工会参与职工劳动安全卫生的培训和教育工作，动员广大职工开展群众性安全生产监督和隐患排查，推进群防群治；三是代表职工监督事故发生单位落实整改。也就是说，工会只需依法按章代表职工监督企业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通过工会组织职工做好群防群控、隐患排查，并监督企业安全教育培训是否流于形式。工会做好份内这些事，大部分事故隐患都有可能被发现，从而避免事故的发生。但令人不解的是，这次造成5人死亡的事故，调查报道仅仅在开头提到工会一次，即工会参与调查，也就是参与调查别人，而工会是否依法依规履责，却只字未提。
发生事故后，从企业管理层到政府官员都会被追责，可为什么唯独工会可以置身事外，或者说逍遥法外呢？
3月10日，安徽省马鞍山市慈湖新区金星钛白集团公司有限空间事故，造成5人死亡。两个半月后，安徽省安庆市金神镇旭日米业又发生有限空间事故，造成3人死亡。
安全生产事故真的是逃不过的宿命吗？工人的生死，难道就只能由企业管理者和政府官员掷骰子决定吗？
听众朋友，请收听我带着这些问题，跟安徽省内相关工会工作人员的谈话。
来源:RFA, 文章内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和观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