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目: 中國人權法制

彭瑞萍:關注貴州三名塵肺病診斷醫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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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醫師報》報道,航天三位從事診斷工作的,被以涉嫌國有人員失職罪羈押了7個多月。

案情大致是這樣的:2016年,人社部門收到企業舉報,舉報貴州航天醫院病診斷醫生與工人存在利益關係,將「非塵」勞動者診斷為「塵肺病」。之後,貴州省人社廳將此事向貴州省公安廳報案。2016年8月,市綏陽縣公安局以涉嫌經濟詐騙罪對羅勁松和黃亨平醫生立案調查。2017年6月29日,黃亨平醫生被遵義市播州區公安局以涉嫌詐騙罪刑事拘留,7月6日取保候審。

公安機關偵查了一年多,在未找到黃亨平與羅勁松兩位醫生「涉嫌社保資金詐騙案」的證據后,將罪名變更為「涉嫌國有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黃亨平于 11月1日以涉嫌國有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被逮捕,另外還把醫院塵肺病診斷小組的張曉波、董有睿兩位醫生也以涉嫌國有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逮捕。

現在,三名醫生分別被羈押在貴州省遵義市第二看守所和遵義市播州區看守所,至今已經7個多月了。

在本案的偵查過程中,公安機關調走醫院2012年到2016年診斷為塵肺病病人的檔案資料1353份,可最後只選取其中的547份病例進行鑒定,鑒定結果是其中393人無塵肺病、111人胸片質量不合格,1人待定,有塵肺病僅為42人。這意味著,診斷讀片差異率高達92.3%。,公安機關將這差異認定成醫生過失造成的結果,計算出3位醫生造成了3000萬社保資金流失。

可事實上,據記者調查了解到,貴州省人社廳曾於2016年10月組織全省塵肺病專家對貴州航天醫院2012-2016年1352份病例進行篩查,確診無塵肺病的286例,有塵肺病但期別不同的15例(診斷讀片差異率為22.3%),另外217例為尚有爭議或無法定性或需進一步攝片確診。

為什麼公安機關的鑒定意見和貴州省人社廳的篩查結果差別會這麼大?是否存在張曉波的律師常錚所說的這種情況:公安機關選取的547份病例是有選擇性的,他們經過初篩,把認為診斷有問題的片子篩選出來,然後在這些片子里進行重新鑒定。

如果把醫院有問題的病例505份(547減去42)以醫院的1640份確診案例為基數計算,讀片差異率僅為30.7%。根據醫師培訓教材《塵肺病》一書中的數據顯示,在一組專家讀片中,發生讀片差異的範圍為18.8%-33.2%。

也就是說,塵肺病本身診斷難度較大,讀片差異是客觀存在的現象,因此在本案中,3位醫生的診斷讀片的誤差在合理範圍之內。

我們先來看看什麼叫國有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六十八條的規定,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濫用職權罪,是指國有公司、企業的工作人員,由於嚴重不負責任或者濫用職權,造成國有公司、企業破產或者嚴重虧損,致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以及國有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由於嚴重不負責任或者濫用職權,致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行為。

本罪客觀要件是嚴重不負責任,致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

回到本案當中,是否構成犯罪,要看三位醫生的診斷行為是否違反了醫院的規章制度與診斷程序,是否存在嚴重不負責任的行為。

據醫院的朱往文副院長介紹,三位醫生在院領導眼裡都是「骨幹」,每年醫院對醫生都要進行業務能力考核,三位醫生的表現均是「稱職」。 醫院還參与起草了《貴州職業病診斷鑒定規範》。

除此之外,董有睿醫生多次獲得醫院「貢獻獎」,是貴州省塵肺病診斷專家庫成員,還因為「正直、善良、業務能力強」被醫院全體員工投票選舉為遵義市匯川區第三屆人大代表。張曉波是醫院里最早考取塵肺病診斷資格證的成員之一,也同樣是貴州省塵肺病診斷專家庫成員之一。

從上述這些可以看出,三位醫生認真履行職責,遵守醫院的規章制度與診斷程序,不存在嚴重不負責任的行為。

貴州航天醫院職工的一份聯名呼籲信也間接證明了三位醫生都在認真負責地履行著醫生應有的職責:三位醫生從醫均有二十五年以上時間,接診病人數萬人,他們參与職業病塵肺病診斷工作,是在履行一個醫生的職業使命,是在履行醫生職業賦予他們的權利和職責。三位醫生人品端正,德行優良,自身修養高,服從組織安排,業務知識紮實,業務水平優秀。

我們呼籲:尊重科學,尊重醫學,實事求是,依法保護醫生合法權益!

既然塵肺病診斷的讀片差異率的客觀存在,那麼就不應該把客觀存在的東西上升到刑事案件的高度,如果僅僅是因為水平和經驗問題,因為讀片差異率的存在,公安機關就以涉嫌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員失職罪抓醫生,那對醫生群體是一個重大打擊,醫生們也將人人自危,因為水平與學識的原因,誤診現象不可避免,以後職業病診斷醫生也沒人敢當,也沒人願意做了。

塵肺病是我國目前最嚴重的職業病,它是一種沒有醫療終結的職業病,是由於長期吸入大量細微粉塵而引起的以肺組織纖維化為主的臟器致殘性疾病。患者肺組織硬化、石化,呼吸極為困難,行動艱難,喪失勞力,大部分人最後被活活憋死。

黃亨平、張曉波、董有睿三位醫生均具備塵肺病診斷資質,是貴州航天醫院塵肺病診斷小組成員。據貴州省遵義市衛生計生委雷鵬遠副主任介紹,遵義市只有2家醫院具備職業病診斷資質,一家未開展實際工作,另一家即是貴州航天醫院,是該地區唯一一家實際開展職業病塵肺病診斷的醫院。

而貴州省是塵肺病的高發地,據貴州省疾控中心相關專家表示,貴州省塵肺病的發病率在80%以上,高於全國平均水平。

案件發生后,2016年11月,貴州航天醫院被終止了職業病診斷業務,2018年1月終止職業病體檢,苦了那些可憐的塵肺病人,他們不知怎麼辦才好,因為職業性塵肺病人和塵肺病人是不同的兩個概念,前者經鑒定可獲得「職業病診斷證明」,原則上能夠享受工傷賠償及免費醫療與生活保障;而後者可能連一份勞動合同都沒有,無法得到法定職業病診斷機構出具的鑒定,即便被診斷患有塵肺病也沒有多大意義。

2009年,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張海超「開胸驗肺」事件,因為他雖被多家醫院診斷出患有「塵肺」,但由於這些醫院不是法定職業病診斷機構,所以診斷「無效」。雖然這是一起極端個案,但反映出塵肺病患者普遍面臨的維權困難。因塵肺病屬於職業病,不能通過新農合報銷,所以爭取獲得「職業病診斷證明」,是塵肺病患者最後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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