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抗爭培訓課程-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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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暴力抗爭培訓課程-第一天

帖子大話西遊 » 2018年5月22日

轉自:中國權利在行動

編者按:這是一個五天的培訓課程,由世界著名非暴力運動培訓機構——塞爾維亞「非暴力行動與戰略應用中心」負責人斯爾賈·波波維奇和斯洛博丹·德吉諾維奇主講。培訓第一天我們沒有獲得拍攝視頻的授權,在此只能發布由錄音整理、翻譯的文字。

作者介紹:《埃及從推翻米洛舍維奇的學生身上學到了什麼?》

我們這個課程將要討論什麼是非暴力運動,非暴力運動有哪些戰略和戰術。我們將要討論什麼是政治力量的本質,所有政治力量,不論是政府、NGO,還是工會,靠什麼支撐。如何把人們爭取過來,讓他們不再效忠政府。我們將要討論什麼是服從,分析人們為什麼會服從於權力,怎樣改變人們的服從。我們還將介紹權力圖表,把權力的變化清楚的呈現出來。

首先我們要講非暴力運動的定義。非暴力運動不是躲避衝突,而是主動尋求衝突。有些人認為非暴力運動就是發動一大群人上街遊行,這是外行和媒體的誤導。雖然人數確實是非暴力運動成功的重要因素,甚至是決定因素,但並不是唯一重要的因素。如果你認為非暴力運動就是抗議、遊行、走上街頭,那你了解的只是非暴力運動的皮毛和表象。這就像你談到戰爭,就以為只是一群人拿著武器互相攻擊那樣膚淺。不過媒體常常就是這樣報導的。

「佔領華爾街」運動有數萬名支持者,但最終幾乎一無所獲,正是因為運動的組織者不了解非暴力運動的過程和內涵。我們在後面的案例分析中將會談到聚集人群戰術的應用。在另一些案例中,比如在中國這樣的高壓國家,我們就要推薦分散和去中心化 戰略。

非暴力運動的重點是願景(目標)、紀律和大聯合。願景是把人群聚集起來的動力;沒有紀律聚集起來的人群就是一盤散沙;沒有大聯合,運動的實力就不會強大。

為什麼願景重要?還以「佔領華爾街」運動為例,當他們被問到「你們如何定義你們的願景」的時候,他們回答「我們不想定義我們的願景」。你們連自己想要幹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別人要要加入進來?

為什麼大聯合重要?比如在白俄羅斯,7個反對黨對陣獨裁者盧卡申科,因為沒有聯合,最終被盧卡申科逐一擊敗。

紀律當然更為重要,比如一個數萬人參加的非暴力和平靜坐行動,如果沒有紀律,可以輕易地被一個向警察丟石頭的人毀掉,而且記者就喜歡拍這種人。觀察一個運動是不是有紀律,只需看一看隊伍打頭陣的是老人、女性、僧侶,還是憤怒的年輕人。如果是前者,那麼這個行動的背後一定有組織。老人、女性、僧侶不容易使用暴力,與他們接觸的警察也不容易動用暴力。這樣才能把暴力發生的可能降到最低。比如緬甸的抗議遊行就是僧侶走在前列,不是因為僧侶比其他人更勇敢,或者他們在進行宗教抗議。緬甸的抗議遊行和宗教毫無關係,他們抗議的是社會問題和政治問題。他們這麼做是為了維護非暴力紀律。如果警察對和平遊行的僧侶開槍,將會激怒所有人。

現在我們假設一種情況:2010年12月25日,你在紐約街頭,正走向百老匯,你要和聖誕老人見面。聖誕老人手裡拿著一個水晶球,這個水晶球可以讓你看到1年半之後的未來。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在你看到未來之後,你要到國家有線新聞網把你看到的未來告訴全世界觀眾。因為好奇,你答應了。然後你就坐在演播室里說:「在2011年,突尼西亞的本·阿里、埃及的穆巴拉克會被推翻,葉門會變成一個自由國家,阿薩德在敘利亞的地位會受到嚴重挑戰,本·拉登和利比亞的卡扎菲會死掉,卡爾扎伊會被暗殺。當然,這些都是獨裁者,他們被推翻沒什麼令人驚奇的,真正令人驚奇的是成千上萬的美國青年在大銀行門前抗議,並且佔領了華爾街。」突然演播室的大門打開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粗壯男子走進來,你被架出去,並且送進了精神病院。但這就是真實的2011年,非暴力運動擺脫領袖的光環直接走到台前宣告他們的權利,他們的運動得到了媒體的廣泛關注。有人說2011年阿拉伯世界的革命果實被一群壞蛋竊取了,「佔領華爾街」不過是一群人酒後的狂歡,但是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

我們確切知道的是,就在我們上課的時候,非暴力運動正在全球範圍蓬勃發展。證據就是你google「抗議」這個詞,每天至少有15場大型抗議,不論你搜索哪個國家,他們的首都有無數人在因為不同的問題進行抗議。有些抗議僅僅是抗議,另一些抗議則是某個重大運動的一環,這是兩者的重要區別。

這些運動有的很成功,有的不那麼成功,有的徹底失敗了。我們的課程就是為了找出這些運動中間發生了什麼,導致結果這麼不同?為什麼在有些案例中,非暴力運動能夠迫使政府退讓,實現了他們的目標?為什麼在緬甸的案例中,政府先是妥協,後來又對反對派進行了鎮壓?在另一些案例中,非暴力運動與政府達成了和解,但政治變革付諸東流。

我們將要分析這些現象。我們現在是在美國,我們就以好萊塢電影為例來討論這個問題。有關越南戰爭的電影多得數不清,對吧?有關馬丁·路德·金領導的非暴力運動的電影有幾部?頂多有4、5部。

如果你在政治學院的書架上,隨便取下一本歷史書,翻到它的目錄,看一看有多少章節與戰爭或者非暴力鬥爭有關。你會發現這一比例出奇的巨大,不論這本書是什麼層次,屬於哪個國家,寫于哪個年代,都是如此。為什麼?因為這些事件在最短的時間內,最大程度的改變了歷史。

我們簡單回顧20世紀的歷史,分析一下武裝鬥爭為什麼在社會變革中影響巨大,然後再討論一下20世紀末的非暴力運動。第一個大事件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其導火索是塞爾維亞的一個瘋子殺死了奧匈帝國的皇太子。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學生:暗殺發生后,歐洲各國開始爭霸,就是看誰能控制更多的領土,誰有權利支配殖民地和弱小國家,誰可以控制全球經濟資源。雖然塞爾維亞的瘋子引發這場戰爭的原因與上述理由毫無關係,但是德國人對這一行為非常不滿。作為一個殖民地非常少的大帝國,就算沒有薩拉熱窩事件,也會有其它事件挑起這場戰爭。而一戰的後果是德國分裂,幾大帝國瓦解。殖民體系基本沒有變化。

20多年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二戰爆發的原因是什麼?

學生:德國在一戰後經濟崩潰,他們需要走出困境,找到發泄口。

學生:我覺得是一種信仰的衝突,德國人認為自己的國家利益至高無上。

我同意第二種觀點,二戰是一種意識形態的衝突。20世紀30年代,有三種完全不同的意識形態在爭奪人類的思想。第一種是自由民主制+自由資本主義,雖然這種政體給予馬丁·路德·金想要的黑人權利還不夠,但是我們仍然認為它是自由民主制+自由資本主義的,可以稱為中等民主。第二種是右翼的瘋子,像德國的國家社會主義黨,德國、日本和義大利的法西斯軍國主義。這幾個國家意識形態類似,都持種族主義、國家主義和軍國主義的觀點。第三是左翼的瘋子,斯大林的蘇聯,毛澤東的中國是其典型代表。正是這三種思潮的衝突讓國家之間和人類之間沒辦法互相忍受。此後發生的不僅是國家之間的戰爭,斯大林、毛澤東和希特勒都在自己的國家內部對異議者進行清洗。

學生:我認為你剛才說的法西斯和共產主義其實是一丘之貉,他們打著的旗號都是勞工權利和人人平等。只不過法西斯更強調國家,共產主義者更強調階級。

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這種左右的說法是一般政治學界的劃分方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如此相似的兩種政體會被放在政治傾向表的兩端。撇開原子彈轟炸日本、幾個強權被瓦解等現象。什麼才是隱藏在衝突背後的本質?三種思潮中的兩種聯合起來幹掉了其中的一種。其實誰勝誰負並不是必然的結果,如果斯大林和希特勒聯合在一起,丘吉爾和自由民主可能就被幹掉了;如果希特勒和丘吉爾聯合在一起,後來也就沒有共產主義了。

第三次大的國際衝突就是冷戰。雖然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聯合起來幹掉了法西斯,但二者終究同床異夢,於是冷戰就開始了。冷戰期間雖然也有數不清的局部戰爭,但總體上保持了對峙。冷戰的結果又是什麼?現在距離二戰結束還不到70年,殖民體系沒有了,法西斯意識形態沒有了,共產主義基本沒有了,自由資本主義政治體制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巨大的變化就是在冷戰中實現的。你現在很難找到一個人和你辯論到底你是左派還是右派,更不可能找到足夠多和你想法一樣的人一起打一場世界大戰了。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基本上正常人都不會再為某個主義和任何人開戰。所以在21世紀,戰爭,或者說廣義上的軍事衝突,已經很難再有歷史性的影響了。

現在我們討論一下非暴力抗爭。第一個實施非暴力抗爭的人是聖雄甘地。我們開始就談到了非暴力運動的本質是什麼。現在我們來談一談過程。甘地運動的結果是什麼?印度、巴基斯坦從英國獨立。多米諾效應產生,一個又一個國家或者通過暴力起義,或者通過群眾運動紛紛取得獨立,最終終結了殖民體系。如果你從2013年的角度回顧歷史的話,全世界幾乎已經沒有幾個殖民地了。單單甘地一個人的非暴力運動,其影響就已經超過了整個一戰。儘管他的影響是如此巨大,但幾乎沒有關於甘地的好電影。這讓我感到非常憤怒。

另一個人非暴力抗爭的領袖是馬丁·路德·金。我們前幾天剛剛因為他享受了一天的公共假期。我們都知道他是田納西州孟菲斯的牧師。我的朋友曾經聽過金博士的佈道,他的佈道激情澎湃,人們都很願意聽。他鬥爭的主要目的是人權,準確的說,是黑人可以在白人身邊吃、喝、唱歌的權利。因為這件事情很複雜,不僅僅影響一個地方,而是傳播到了全世界。這場由金博士開始的權利運動蔓延出去后,在南非維多利亞港獲得最後的勝利,徹底打垮了全世界的種族隔離。在2013年的今天,一個人如果持種族主義立場,他將被視為粗野、沒有教養。膚色不再是區分人的標準。其實這才是它偉大的歷史意義。奧巴馬總統就是這種種族平等的證明,他昨天剛剛宣誓連任。

瓦文薩是我最喜歡的人物之一。他是波蘭團結工會的領袖。他動員和組織波蘭工人,通過罷工等非暴力行動,實現了波蘭的民主化,最終把波蘭從蘇聯的掌控下擺脫出來,其他東歐國家也以波蘭為榜樣,把蘇聯軍隊一一趕出去,最後蘇聯人自己終結了蘇維埃體制。是瓦文薩和他的戰友——捷克人、德國人、匈牙利人——在標誌性的柏林牆倒塌事件后,終結了冷戰,開啟了歐盟時代。他領導的非暴力運動深刻的改變了世界。除了世界少數幾個角落,民主自由已經成為普世價值。

這很可能是你上過的最差的歷史課,因為我的學術背景是生物學,所以一定有很多錯誤,各位就海涵吧。但是如果我們不了解這些運動,那一定非常遺憾。為什麼這些人看似沒有力量,事實上卻有著如此大的能量呢?為什麼武裝運動只能維持一個小規模團體,而非暴力運動卻會得到全民的支持呢?其中一個原因是,你向基地組織的恐怖分子射擊和你對和平抗議的人射擊,人們對你的反應是不同的。不管你在世界的哪個角落,人們都不可能把兩者視為同一類人。非暴力運動關注的是人民的力量,而暴力運動只能受到那些有武裝力量的「強人」的追捧。

想想看,軍隊的招募標準是:男性、18-35歲、健康、受過訓練,可以忍受炎熱與酷寒,抵抗泥濘與潮濕。能經受這樣標準檢驗的人比例能有多少呢?暴力運動又怎麼可能動員起大多數人參與呢?想想看吧,誰是非暴力運動的主要人力資源?性別、年齡、身體狀況統統不限。塞爾維亞非暴力鬥爭的主要依賴對象是13、14歲的少年男女。在街頭塗鴉與反塗鴉的鬥爭中,警察完全不是對手。孩子們可以放哨,如果警察出動,我們就會收到簡訊。城市的所有角落都有這些孩子做我們的眼線。我們的少年情報網如此嚴密,我們對警察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警察從基地到我們的聚會地點需要2個小時,這意味著我們有2個小時的時間組織遊行,帶上擴音器,召集人群參加我們的聚會,把擴音器分發給大家,大家一起走上街頭。當警察到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出發了。我們能有如此效率,是那些少年男女的功勞。

還有另一群退休老人,我們稱她們為塞爾維亞運動的「抵抗母親」。他們為我們提供麵包,為受傷的少年包紮傷口。如果我們的人被捕,這些老人會把警察局的電話打爆,讓他們的通訊系統癱瘓,這些老人是運動重要的成員。在人力資料方面,非暴力運動的一大優勢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參加。

學生:如果有人指責你們使用兒童參加戰鬥,你會如何應對?

我們沒有招募這些孩子,他們是自願和我們一起戰鬥的,我們根本沒法阻止他們。我們不可能組織一支糾察隊,上街抓那些用噴槍噴塗我們標記的孩子吧?

現在我們談一談科學研究。我們塞爾維亞人不擅長科學理性思維。幸虧有一些學者願意研究非暴力運動,最近出版的一本研究非暴力運動的著作是《公民運動為什麼能夠取勝》,作者是瑪麗亞·斯蒂芬妮和埃里卡·切諾維斯。她們研究了從1900年-2006年的323例暴力衝突和非暴力衝突。包括印度的大屠殺、南非的大屠殺、一戰、二戰、朝鮮戰爭、越南戰爭等所有的大型衝突,她們對這些事件做了大數據分析。其中最重要的結論是暴力鬥爭的成功率是26%,而非暴力鬥爭的成功率是53%,外國軍事干涉的成功率不到30%,恐怖組織的成功率低於7%,所有的鬥爭形勢中,非暴力鬥爭取勝的概率最大。從統計學角度分析,非暴力運動的成功率要兩倍于暴力運動的成功率。所以給敘利亞、利比亞這些國家的革命家分發武器,實際上降低了他們成功的概率。我們以後會詳細說明為什麼這種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從圖表上可以看出,冷戰時期非暴力運動和暴力運動的成功率不相上下,因為不論政府怎麼折騰,在他們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華盛頓和莫斯科的大佬們就會空降過來,干擾革命家的活動。但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非暴力運動的成功率開始上升,到90年代末至21世紀初,其成功率已經從65%上升到了將近70%。

這張圖顯示了非暴力運動結束之後5年這些國家的政體變化。問題是人們能否重建穩定、構築民主,是否有自由的媒體和公平的選舉?只有4%的暴力鬥爭結束之後構建了民主制度,41%的非暴力運動成功的完成了民主轉型。

為什麼會這樣?首先,非暴力運動會帶來一種慣性,人們認為用非暴力方式可以結束專制,也可以選出領導者,這和公平大選、理性討論的理念相吻合;相比之下,暴力運動的邏輯是誰的拳頭大,誰就做領導,這種方式距離民主非常遙遠。當你在鏡頭前侮辱卡扎菲,並且殺掉他的時候,有些人可能會對你的行為很不滿,他們也想殺掉你。這就是暴力循環的邏輯。

第二,暴力運動往往是一小部分人幹掉另一小部分人,然後自己獲得權力。一般的情況是100-200個士兵嘩變,衝進總統府,用槍頂著總統的腦袋,逼他交出權力或者實行變革。你沒有任何手段保證新上來的這撥人和原來的不一樣,甚至極權的程度會更高,因為新政權會害怕軍隊再次政變。

非暴力運動則完全不同。以塞爾維亞為例,我們揭露了米洛舍維奇的選舉舞弊,最終贏得了大選。之後13年裡,塞爾維亞的大選再也沒有出現舞弊的情況。因為新上台的政客知道,一旦他們舞弊,就會和米洛舍維奇一樣的下場。同時,人們也意識到,自己有力量推翻政府,再也不會受權力的奴役。

第三,當人們加入非暴力運動之後,人們就變成了利益共同體,不再是旁觀者和搭便車的人。運動的成敗和他們息息相關。奧巴馬的競選團隊就精通此道,他們要求每一個到場的觀眾捐5塊錢,觀眾們覺得自己投資了,大選那天一定會出來投票,否則自己的錢就白花了。一旦人們通過自己的努力推翻了獨裁者,新政府再想把人民的權利奪走,人們就不可能視而不見。從心理學上講,人們不稀罕白送的東西,拚命努力之後獲得的東西才會視如珍寶。這是人的本性。

第四,當獲得成功之後,人們感受到非暴力鬥爭比暴力鬥爭更有力量,日後不會總是想要用暴力作為武器。

學生:就以南非為例吧,因為南非通過非暴力運動廢除了種族隔離制度,人們現在經常使用罷工、抵制等方式來促進政治變革,這實際上妨礙了民主制度的運轉。我們也發現很多國家的反對黨都是這樣,競選失敗之後煽動支持者上街推翻民主選舉的結果,你是怎麼看待這一現象?

我同意這是一種不好的現象,非常不好。但是非暴力運動是一種武器,沒有善惡之分。這就好像你把一本書給了孩子,有的孩子拿去讀,最後成了學者;另一些孩子拿去墊桌角,最終變成了吃貨。有時候我們不能預料所有的結果。以我們塞爾維亞人為例,我們的內心永遠充滿熱情,所以很容易把人們鼓動起來反對一件事情,卻很難讓人們耐下心來建築一些事情。這很荒謬,但卻是事實。

非暴力運動其實只是掃清了民主變革的障礙,民主改革的過程是長期的,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允許人們在其中試錯,最終人們會發現在議會裡面辯論是政策改革的最好方式,那時候民主就建成了。後面我們會談到失敗的革命和艱難的埃及轉型期,那時候我們再詳述這一問題。

在民主構建過程中,設計一部民主的憲法和推翻獨裁者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我們後面會提到非暴力運動實際上是把人們的情感調動起來,但靠情感是沒辦法設計憲法的,這一工作一定要有另一些人來做。但這不是我們這門課的內容,我們這門課只講前半部分,即如何推翻獨裁者。

提到政治運動和社會運動,你們首先會想到什麼?你們認為社會運動和工人運動、環保運動有什麼不同?實際上這些運動都屬於社會運動的範疇。從消滅種族間的暴力仇殺到消滅街道上的狗屎,都屬於社會運動的內容。社會運動會影響一些人,有精英也有草根,社會運動的目的就是影響更多的人。

當你們設計自己的社會運動時,你們必須要對你的目標群體產生影響。這些影響可能是讓他們產生興趣,也可能是觸動他們的利益,甚至令他們討厭。有時候另一些人討厭也是影響他們的辦法,這可能讓你有機會和他們對話。社會運動最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廣大民眾的參与。過去,政治一直是精英的事情,但是通過社會運動的形式,廣大民眾也可以參与政治,成為政治變革的推動者。非暴力運動和社會變革的聯繫非常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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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宗教改革運動發起人馬丁·路德

照片上的這個人是德國宗教改革運動的發起人馬丁·路德,他用往牆上貼公告的方式發布信息,達到的效果就像後來花100萬元做的戶外廣告。他不是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公告貼到教會的大門上。他揭露天主教會出售贖罪券,教徒花100大洋就可以買斷他們所犯的罪孽。他還提出95條教會改革方案。這是在最合適的時間、地點,以最合適的方式,向目標受眾播放的廣告。很快,所有的信徒都知道了路德牧師對天主教會改革的主張。此後,歐洲開始了風起雲湧的宗教改革。這一事件發生在16世紀,即黑暗的中世紀。面對最強大的敵人天主教會,他選擇了正確的方法,即一個公告改變世界。這個案例告訴我們三個要素:傳遞信息;以公開的方式;有未來的願景。這是非暴力運動的第一個層次。非暴力運動的第二個層次是社會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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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頓傾茶事件

這幅畫是波士頓傾茶事件,美國獨立運動的發端。他們為什麼傾倒茶葉,而不是紅辣椒或者其它東西?因為茶葉被英國人壟斷,是英國的象徵。傾茶會傷害英國的利益。美國人通過不合作,瓦解了英國在美國的殖民體系。和路德牧師的作法不同,波士頓傾茶事件是違法殖民地法律的,因此他們是悄悄進行的,這使得英國人無法找到他們,並把他們從家裡面揪出來。這簡直是不合作行動的傑作。我的朋友赫爾維,一位退役的美軍軍官,他列舉了北美獨立中56種不合作的手段。如果你們以為北美獨立只是依靠軍事進攻打垮了英國人,那就大錯特錯了。北美殖民地經過了長期的不合作運動,包括成立平行政府、拒絕執行政府公文、拒絕納稅、罷工等等,我們現在稱這些手段為「白色罷工」,這意味著整個抗議過程長期而緩慢,雖然十三個州沒有出現公開的抗議事件,但其實他們做得非常有力。波士頓傾茶事件就是這一系列抗議事件的縮影。

歷史上各種運動如星河燦爛,就拿工人運動來說,有法國的工人運動、英國的工人運動、德國的工人運動、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工人運動、19世紀為爭取民主權利的工人運動、法西斯民族主義工人運動等等數不勝數。但是到底是什麼因素使得一個運動稱得上是運動呢?舉例來說,如果你google伊拉克戰爭,會搜索到很多抗議的圖片。一看那些圖片就知道,這是反戰抗議,或者表達「我不同意這件事」,但是它們和社會運動如何區分開呢?或者說什麼是社會運動者所有的因素,而抗議人群所沒有的因素呢?

第一,象徵符號。全世界的社會運動者,不論在柏林、東京還是世界其它角落,他們都會在各自的運動中打同樣的標語,穿同樣的衣服,通過同一符號組成一個整體。這就是我們稱為身份認同的東西。這個身份認同,可以是符號,可以是音樂,也可以是其它東西,只要你的團體中所有人都使用就可以。

第二,價值體系。不管是男人、女人、年輕人還是老人,參与運動的人都具有相同的價值觀。比如,環境保護運動,不管是美國的環保主義者,南非的環保主義者,還是塞爾維亞的環保主義者,都關心山川河流、珍稀動物、空氣和食物。人們可能互不認識,但是要擁有一套相同的價值體系。這套價值體系可以是一種生活方式,比如流浪、集體生活。也可以是一種對未來的願景,比如種族平等,性別平等,民主、自由等等。參与運動的成員都必須知道這些價值體系,這樣他們之間才有集體認同感。這是一般抗議活動和社會運動的根本區別。

不管什麼運動,參与者一開始就必須清楚他們的目標、信仰,行動方式和可能產生的結果。這不是簡單的一次「震驚世界」,更不是一群人上街喊兩嗓子。在環境運動的歷史上,反對核武器的鬥爭表現得最為典型。這個運動一開始就是一群激進分子把自己綁在核武器上。幾乎每個運動都是從一小撮有目標、有理想、清楚自己行為後果的「激進分子」做的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開始的。

科學家把集體身份認知表現稱為語言、團結、人數、奉獻。什麼是奉獻?我們的運動奉獻了什麼?是什麼原因吸引人們加入到我們的運動中來?

學生A:奉獻給了人們共同的信念,是共同的信念讓他們走到一起。

學生B:人數增加,力量增大,人們自然就加入進來了。

學生C:在群體中的安全感,兄弟的友誼。

學生D:賦予生命以意義,否則人們為什麼要進教堂呢?

人們加入到某個團體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集體身份認同感。當我們觀察一個運動的目標、行動、成果,參与者的激情所在的時候,很容易發現他們的集體身份認同感。

下面我們談一談三種運動的領導方式。第一種是親力親為的標誌性人物,比如甘地、馬丁·路德·金。他們發表演講、制定戰略、領導運動,是運動的靈魂,他們會走上街頭,會被捕、坐牢,他們會做所有這些事情。第二種是象徵性人物,比如曼德拉、昂山素季。曼德拉在監獄中成功地領導了南非黑人解放運動。數以萬計的人們為了見昂山素季一面而聚集在她家門口,16個月後,形成了緬甸民主運動。他們不能也不用制定運動的戰略,但是仍然可以領導整個運動。第三種是捷克、塞爾維亞、埃及這種集體領導。他們不需要某個標誌人物或者象徵領袖統帥運動隊伍。這幾場革命都由一個小團體領導。所以,具體的領導方式並不是最要緊的事情,但必須要有效地領導運動。一場運動真正需要的是身份認同,這樣走上街頭的人們才不會稀里糊塗、不明不白地瞎晃。有時候很簡單,在臉上畫一面國旗或者穿上統一的T恤就可以完成身份認同。有時候很難,比如穿橙色服裝在蘇丹是違法的,如果有人穿橙色,會被開槍射殺。蘇丹總統巴希爾已經在達爾富爾殺掉了20萬人,他不在乎再多殺幾個。所以人們拿橙子做暗號。如果你拿著橙子在蘇丹的大街上遇到另一個拿著橙子的人,你就知道他們是你的同志,警察不可能逮捕所有買橙子的人。美國舊金山的同性戀選擇了哨子做身份認同標誌。人們可以選擇各種各樣的東西作為運動團體的身份認同標誌。不論是什麼樣的標誌,不論標誌大小,目的都是:區分敵我,找到同志。

你可以在Youtube上找到一個系列紀錄片《更強大的力量》,裏面講了很多類似的案例,比如智利反對皮諾切特的運動。一開始很多智利人走上街頭抗議、示威,皮諾切特派軍警出來鎮壓。幾經反覆之後,智利人覺得這麼犧牲不是辦法,應該從簡單的事情做起,用每個人都在家裡點上蠟燭的方式進行抗議。比如我們塞爾維亞學生組織「抵抗」當年發起運動時,找到了500個駕駛員,用每小時7公里的速度駕車行駛,成功的癱瘓了整個貝爾格萊德市的交通。我們在垃圾時間阻斷橋和公路,所以沒有市民感到憤怒。更絕妙的是政府根本沒有辦法發現到底是誰發起組織了這個行動。車輛和行人只是走得慢而已,並沒有違反法律,警察沒有理由逮捕任何人。那時候我們發現,我們才是大多數,他們只是一小撮。

所以非暴力運動必須找到集體認同感,這種認同感不一定是一件T恤或者一幅領袖的畫像,它可以是多種多樣的方式。我們前面談到「佔領華爾街」運動,它失敗的原因就是沒有領導者。戰爭不可能在沒有指揮官的前提下取得勝利,非暴力運動也不能。

但是社會運動並不是必須有標誌性領袖。那也並不是一件好事,那讓運動很脆弱。因為領袖可以被暗殺、被軟禁、放流放等等,這都會給運動帶來非常惡劣的後果。

我的學科背景是生物學,所以我喜歡用仿生學的方式思考問題。你們知道鯊魚的特點嗎?鯊魚已經存在4億2千萬年了,比恐龍還要早幾億年,卻沒有像恐龍那樣滅絕,他們在進化的路上擊敗了無數對手,至今仍然處在食物鏈的頂端,其秘訣之一在於它的腮。鯊魚不能在靜止的狀態下呼吸,它必須永遠處在運動之中。非暴力運動也是這樣。鯊魚靜止會死亡。非暴力運動停止也會死亡。鯊魚的第二個秘訣在於它的鰭,其它魚的鰭都可以讓它們後退,只有鯊魚的鰭只能讓它前進,它要後退必須繞一個U型彎。非暴力運動也是一樣,有進無退,有死無悔。這就是運動和政黨的不同,運動要麼擴大,要麼死亡,但是政黨可以妥協,可以轉變觀點等等,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魚。

社會運動的循環從無到有、在掙扎中求存、在鬥爭中發展。它們可能成功,可能失敗,可能被鎮壓,也可能融入主流或者改變主流。

我給你們留的作業是每人選擇一個運動,我不在乎這場運動發生在中國、在南非,還是在美國,重要的是你們必須找到它的願景、身份認同、行動和成果。

學生演示作業

第一組學生:我們要談的是波蘭團結工會的案例。他們的身份認知是工人,天下工人皆兄弟,是天然的身份認知。他們的願景是8小時工作制、雙休日等工人權利。後來隨著形勢的發展,他們成為獨立的工人組織,最後變成一場民主革命。他們的鬥爭方法主要是罷工,他們的鬥爭工具是廣播和報紙。

為了防止激怒當局,工會組織了上百起抗議活動,但都堅持在工廠內罷工,不走上街頭。當共產黨當局撕毀與團結工會的協議,取締工會,逮捕工會領袖之後,天主教會也加入了工人的抗爭行列。天主教會不僅給抗議人群以精神支持,在工廠、工會總部等地方被警察包圍后,他們還為工人提供聚會場所。

波蘭公民運動中教會的角色和美國平權運動中教會的角色很接近,但與南非的不太一樣。雖然各個國家情況不同,但教會往往是運動的重要支持者。南非的圖圖大主教和美國的馬丁·路德·金博士都是教會變革的先鋒,特別是在對抗共產黨政權的時候更是這樣(譯者注:南非的主流教會和圖圖大主教不是一派,主流教會是荷蘭清教,一直支持白人;圖圖大主教是基督教協進會,反對白人的各族隔離政策)。撇開宗教意識形態層面的差別,教會代表一種文化,在人們心裏,神職人員往往代表著非暴力,有他們的支持,人們可以消除內心的恐懼。而且人們習慣聽從宗教領袖的意見。就拿我們塞爾維亞人來說吧,和波蘭人差不多,我們在全世界搗蛋,以挑起世界大戰而著稱(注:一戰導火索薩拉熱窩事件發生在塞爾維亞,二戰導火索但澤事件發生在波蘭),可以想象我們多麼桀驁不馴。但在我們開展非暴力抗爭期間,只要有宗教領袖出面,我們就會表現出驚人的紀律性。

第二組學生:我們談的也是波蘭團結工會的案例。團結工會運動開始於波蘭的食品危機,接著是工人罷工,然後運動從工人擴大到知識分子、學生、農民、天主教會。教會的參与,使運動更具合法性。最終醫生、律師等專業人士也匯入這場不可阻擋的革命洪流。

鬥爭方法除了上面說到的罷工以外,還成立了獨立的工會,實際上就是平行政府;成立了地下聯絡網和營救機制。使運動的參加者不會感到孤獨、被遺棄和恐懼。如果罷工的工人被工廠開除,其他人會出錢出物支援他們;如果他們被關進監獄,其他人會給他們請律師或者乾脆就到監獄門口進行抗議。波蘭這場運動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團結」,就像運動的名稱「團結工會」。運動的參与者互幫互助,互相溫暖。這種精神慢慢成為一種運動文化,運動也得到更多人的認同,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這麼多不同教育程度、不同職業、不同性別的人們集合在「團結」這面旗幟下,有組織有紀律的開展行動。團結——就是這場運動最重要認知元素。團結成為這場運動的粘合劑,不僅使他們人多勢眾,而且技能齊全,配合良好。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波蘭的運動和南非的運動,在開始的時候表現得完全不同,一個是抵制,另一個是罷工。他們爭取的目標也毫不相關。一個是工人權利,另一個是黑人權利。但是他們都以一次大選作為政權變革過渡的手段。曼德拉和瓦文薩通過選舉成為兩個國家的總統,他們兩個人的運動思想成為兩個國家的主流。

第三組學生:我們要談的是爭取婦女投票權。運動一開始是要求改善婦女的生活質量,後來進一步發展到爭取婦女的工作權利和政治權利。

她們的鬥爭方法是抗議遊行。從現存的照片上我們可以看到,當時有很多婦女扛著寫有運動目標的標語牌走上街頭。因為很多女性是廣播員,所以廣播電台成為女權運動的主要陣地。她們的口號是「女性為自己工作」。有趣的是,因為當時正在進行第一次世界大戰,英國政府把所有國內問題都算到戰爭的頭上。針對政府這種推卸責任的態度,英國的女權主義者專門進行比較研究,證明哪些權利的侵害來自戰爭,哪些權利的侵害來自本國政府。

關於身份認知,最早爭取婦女投票權運動的領袖,比如美國的蘇珊·安東妮,希望向世界展示的形象是理性得體的,所以她們穿著傳統女性的服裝,她們在遊行抗議時的行為也很理性克制。

當時美國女權運動與黑人平權運動採取了相似的策略。黑人平權運動戰略家吉姆·勞爾森要求參与運動的學生做好入獄的準備,他們佔領商場里的餐廳,在大街小巷塗鴉。當警察逮捕他們之後,另一批學生接力而上。吉姆·勞爾森把運動的每個細節都策劃得非常細緻。比如他說:「我要求你們所有人根據我的指示行動,我要求穿戴最整齊、長得最漂亮的學生走到最前面;我要求男性黑人學生和男性白人學生走到一起,女性黑人學生和女性白人學生走到一起。男性黑人和女性白人不能走在一起,男性白人和女性黑人也不能走在一起,世界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個。」從這段話就能看出,勞爾森的整個戰略是要向世界傳達一個理念:我們不是激進主義者,也不是瘋子,我們和你們一樣,只想讓社會差距變小一點。之所以採取這樣的策略,因為運動爭取的對象是一般大眾,像我們父母那樣的普通人,如果你身上打上50個孔,穿著打份不男不女,父母就會考慮是不是要支持你的行動。

當代女權主義爭取的權利比當時要多得多,但是這個世界很多地方的婦女仍然在爭取基本權利。比如沙特婦女在爭取駕車權,她的行動很簡單,就是開著車到處走,向沙特人傳遞一個信息,女人駕車沒什麼不可以。

學生A:我有一個問題,女權主義者會不會對讓女人打先鋒,讓最美的女人走在前面這件事情反感?據我所知,女權主義者反對因為她們的性別而被區別對待,如果還因為她們的相貌而採取不同行動,我覺得可能會產生更加複雜的後果。

這就是行動者和口炮黨的區別。口炮黨總是堅持所謂的立場和動機,而行動者關注的是如何爭取支持者。傳統、保守的服飾更容易吸引大眾的支持。漂亮的女人和不那麼漂亮的女人在吸引女性支持者方面相差無幾,但是在吸引男性支持者方面去有著天差地別。

上午先到這裏,下午再見。

我們上午討論了非暴力鬥爭的歷史,梳理了一些基本概念,分析了社會運動的本質。接下來我們要討論非暴力運動要取得成功有哪些必須堅持的原則,以及社會權力有哪些來源。


當馬丁·路德·金說「我有一個夢想」的時候,他其實是在表達對未來的願景。願景是什麼呢?它不是人們對現實的判斷,而是對未來的期許。願景的實現是運動最後的成果。用一句話來總結:願景就是我們希望運動結束的時候,我們的國家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國家。與之相對的是戰略。什麼是戰略呢?戰略就是你為了實現願景而採取的方法!打個比方,如果我想去紐約,到達紐約就是我的願景。選擇乘飛機、火車、汽車還是騎馬去紐約就是我的戰略。如果選擇乘火車這種戰略,那麼乘哪班火車,火車票花多少錢就是我的戰術。這些事情人們總是搞不清楚,有的人過於沉迷細節,忽略了最終的願景。還有些人總是高喊未來,卻不考慮通向未來的方法。

當我們在社會運動範疇內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們首先要考慮願景的可實現性。當「美國小姐」選秀的時候,每一個參賽者都說她的夢想是世界和平,但是誰也不知道世界和平到底如何才能實現。這不是夢想,這是夢話!非暴力運動必須從小處著手。你可以有夢想,你的夢想如果是世界和平,你可以先想辦法讓你的鄰居不要互相謾罵。這就是大局和小節,兩者必須兼顧。不管你想實現的願景是大還是小,你必須先從第一步開始做起。

其次,是願景的包容力。當馬丁路德金說「我有一個夢想,每一個人都生而平等……」的時候,他說的不是「每一個黑人」或者「每一個美國人」,他說的是「每一個人」,也就是所有人。他的這句話道出了非暴力運動勝利的關鍵——人多勢眾。你應該儘可能擴大包容力,因為一旦你把運動目標限制在黑人、白人、印度人、高個子人、矮個子人的時候,你就限制了運動的人力資源。

你的運動團隊應該有哪些特徵呢?志同道合,或者經過你的說服可以和你志同道合。首先你要了解大多數人的想法是什麼,以及怎樣爭取多數人成為你的支持者。這在民主國家很容易做到,只要去議會找議員。議員既有權威又有手段,知道怎樣代表多數人說話。但是如果你用非暴力運動的方式思考問題的話,比如在美國,你可以隨便在商店買到半自動手槍,就和你買釣魚竿一樣容易。如果你的願景是禁止有人攜搶進校園,你首先應該說服誰呢?全美步槍協會、槍支犯罪受害者、退伍軍人、學生家長、賣槍的老闆、媒體等等。這就是運動的第一步:確認你的願景是什麼,然後知道去哪裡招募你的隊友。如果你想改變社會,你就需要一個非常多樣化的團隊。老人、婦女、年輕人都是你要爭取的對象。特別是年輕人,比如「阿拉伯之春」,走上街頭的主要是年輕人。埃及、突尼西亞這些國家70%的人口是24歲以下的年輕人。不過中國的情況可能不同,中國老年人的比例更大。所以要改變中國社會很可能需要找到一個爭取年長者支持的方法。

第二步,問一問這些人為什麼會加入你的運動?你的運動是不是符合他們的利益。根據對社會運動的社會調查顯示,一場成功的運動首先要有一個偉大的目標,然後要爭取人口5%-7%以上的人加入運動。這兩者結合起來不能改變世界。但是事實是大多數人不在乎什麼偉大的目標,他們只在乎個人利益。所以當你說服學生家長的時候,你不要跟他們談自由、平等,你要跟他們說:「支持我們,你的孩子將更加安全。」當你說服教師的時候,你不要跟他們談偉大、光榮,你要跟他們說:「支持我們,否則同樣惡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所在的城市。」當你說服商人的時候,你不要跟他們談公平、正義,你要跟他們說:「支持我們,公平交易將更有保障。」

我們每周會花2-3個小時進行願景探討。我們會從不同的人群中選擇一個代表,比如從警察中選一個人,父母中間選一個人,學生中間選一個人。然後問他們:你們眼裡的未來是什麼樣子?你們會不會加入以改變世界的運動中來?這種交談有非常重大的意義。你以為生活在獨裁製度之下的人們會多麼渴望民主、自由。但是我們的經驗顯示,大多數人根本不在乎什麼民主、自由,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尊嚴、勞動平等、教育平等、食品安全等等。

以阿拉伯之春為例,突尼西亞的「茉莉花革命」,起因是一個畢業4、5年沒找到工作,只好去賣水果的大學生。他的水果攤被城管給掀了,他沒有活路又不堪其辱,然後燃火自焚。這件事引發了人們對政府的怒火!它與民主無關,只和人的基本尊嚴有關。如果你考察那些社會運動已經取得成功的國家就會發現,起因都是發起運動的團體成功地找到了社會大多數人的訴求。他們的願景和目標包含了實現社會大多數人利益的可能。

以南非黑人爭取自由的運動為例,他們的主張是「人人平等」,從這個概念衍生出勞動權、集會權、結社權等訴求。雖然他們的主要訴求是反對種族隔離,但是他們提出的解決辦法卻符合所有的人應享有的權利。當你給你的運動設定目標的時候,你必須從基本人權或反腐敗等議題入手,因為只有這些才能真正動員人們起來行動。

我和伊朗活動家有很多交流,因為我們幫助突尼西亞和埃及人進行變革之後,也希望在伊朗複製我們的經驗。我們在德黑蘭街頭隨便找人聊天,伊朗人告訴我們,他們根本不在乎惡劣的經濟和高壓的政治,他們從小就生活在這種環境中,早就習慣了。真正讓他們惱火的是生活得沒有尊嚴。所以我們給伊朗團隊的建議是,運動目標應該是幫助伊朗人提升尊嚴。

綜上所述,一個理想的運動願景應該是可以實現的、有包容性的,可以滿足大多數人的需求,並且飽含情感。因為真正驅動人行動的不是理智,而是情感。順便說一下,不要把一場運動以一種戰術命名,「佔領華爾街」、「佔領中環」,這種命名非常愚蠢。因為「佔領」本身只是一種戰術。以它命名自己的運動,就限制了戰術的使用,是自己束縛自己,進而限制了參加運動的人數。

首先要有願景,然後要設計戰略去實現它,接下來是設計一系列戰術去完成戰略。成功的非暴力運動是階梯式進行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當年塞爾維亞非暴力運動的對手是醜陋又強大的米洛舍維奇,推翻米洛舍維奇就是我們的願景。我們花了10年時間來積累鬥爭經驗。2000年機會終於來了。米洛舍維奇必須進行選舉,因為他任期已滿,想要連任必須經過大選。根據之前的預測他會獲得100萬-130萬張選票,我們的對策就是獲得比他更多的選票。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把反對派聯合起來。所以我們對反對派說:「你們只有兩種選擇,站在老米那邊,或者站在我們這邊。如果你們採取中立、抵制大選或者不和我們合作的話,我們會把你們當作米洛舍維奇一樣對待」。我們不給他們任何機會,只有黑或者白兩個選項。

我們有了反對派的大聯盟之後,就要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進來。因為年輕人都討厭極權,反對米洛舍維奇。這時候我們公布了我們的願景——結束巴爾幹戰爭,加入歐盟,爭取選舉權、教育權和基本人權。因為上戰場流血犧牲的都是年輕人,所以年輕人都非常支持我們。塞爾維亞的年輕人占人口的30%,再加上我們原來的支持者,這場選舉我們贏定了。但是老米可能會在選舉中舞弊,篡改選票結果。我們的對策是,只要他宣布選舉結果不合法,我們就發動全面罷工。為了發動大罷工,我們聯繫了貝爾格萊德煤礦工會,這座煤礦為貝爾格萊德80%的城區提供電力。如果他們罷工,整個城市都會癱瘓,這就是我們的力量。老米最後的手段只能是派軍隊鎮壓,但是軍隊的忠誠早就被我們的行動動搖了。所以我們清楚老米手裡有多少牌,他打出的每一張牌我們都想好了對策。這就是我們的戰略。

依照這個戰略,我們設計了具體的戰術。我們不可能振臂一呼,天下響應,讓人們把票都投給我們。我們要讓發出自己的聲音,讓人們知道我們的存在。於是我們制訂了塗鴉戰術。這個戰術很簡單也很廉價,誰都可以做。塗鴉戰術就是把我們運動的標誌「拳頭」塗滿貝爾格萊德的每個角落。當人們在市中心的建築上,在家門附近的電線杆上反覆看到這些標誌的時候,人們就會覺得我們的力量很強大,即使事實上沒有那麼強。

人們會開始流傳我們運動的故事,以加入我們的組織為榮。當我們的人數越來越多的時候,口耳相傳已經不夠了,我們需要固定的辦公地點。我們租了一間小辦公室,人們可以直接來找我們。通過這件小辦公室我們和其他人聯絡、募集資金、組織活動。從此我們的塗鴉戰術結束,開展了街頭行動。因為報紙和其它媒體對街頭行動更有興趣,這無疑可以增加我們的影響力。這就是如何一步一步設計執行你的運動。不過媒體的報道也對公眾產生了誤導,讓人們以為非暴力運動就是一百萬人走上街頭這麼簡單。

一場運動的組織者應該關注的是如何設計願景、戰略,並且找到與這兩者配套的戰術。這和做其它的事情沒什麼區別。你必須了解你想要得到的東西,尋找得到這個東西的方法,計算取勝的概率,從中選擇最好的方案。最重要的是必須循序漸進,按部就班,不能想當然一口吃成胖子。在政治活動中,小的勝利往往產生巨大的影響。1989年天安門民主運動就是極好的例子。天安門民主運動展示了一個經典的案例分析,它揭示了一場運動如何有效地動員人們參与,如何堅持目標,如何維持人數,如何選擇好的戰術。天安門民主運動的失敗在於不知道什麼時候宣布勝利。實際情況是所有學生都表現的不錯,政府也表現出妥協的跡象。但是學生領袖們不肯罷休,他們繼續鼓動人們堅守下去。直到坦克開進城市,開始了大屠殺。如果當時學生領袖接受了政府的條件,宣告運動勝利。天安門運動就不是後來那樣的結局。人們就會相信街頭抗議是可以取得成功的,人們就會在未來對使用這些戰術更有信心。運用非暴力運動戰術的目的,是為了人們可以更好的在鬥爭中生存。如果你生活在伊朗、中國這樣的國家,人們是不會走上街頭進行抗議的。因為他們會被鏡頭捕捉到,然後每天被國保騷擾,被關進監獄,或被殺掉。非暴力運動的戰術就是讓人們既可以生存,又可以反抗。

《持續小的行動》一書詳細描述了不服從戰略的應用。人們的勇氣和信心需要一點點積累。沒有什麼比勝利更能鼓舞士氣,人們願意加入勝利的一方。與其走上街頭然後被帶走,不如組織幾個人半夜拿上噴槍在街頭塗滿運動的標誌。這種行動很難受到懲罰。既可以構成我們力量強大的假象,又可以鼓舞人心。就像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律師或者醫生,不希望嫁給穿著破爛的搖滾歌手同樣的道理。不論世界哪一個角落,人們都喜歡成功。

我們必須一開始就讓人們相信——我們的運動一定會成功,因為我們知道取勝的方法,而且我們的方法很時尚。我們的運動不是無聊、枯燥、互相指責的政治辯論。我們是行動者,我們一直在行動,而且我們的成果隨處可見。當我們宣布我們要上紐約時報頭版的時候,我們就一定能達到這個目標。當人們看到我們取得的成果,人們就願意加入我們,不管我們運動的主張是什麼。不論是黑人權利、同性戀權利、女性權利,不論是反核運動還是環保運動,不管有多少人支持我們的主張,只要我們做的足夠時尚,年輕人就願意加入進來。綠色和平組織很多主張都非常激進,被指責為環保公司打廣告,接受大公司援助等等,但是這個組織實在太酷了,他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時尚,人們完全沒法抵擋想要加入他們的誘惑。

《孫子兵法》上說,「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以己之長功敵之短」。打個比方,你要和拳王泰森進行一場比賽。你想要贏泰森,難道你會選擇在拳擊場決勝負嗎?你要先比較你們雙方的長處和短處,然後用你的長處進攻對方的短處,這就叫「先勝而後求戰」,比如你象棋下得好,而就選擇和泰森下象棋,那你在就能在棋盤上贏他。再比如你想要推翻中東最強大的武裝之一——敘利亞的阿薩德政權,你想要在戰場上打贏他簡直是開玩笑。但如果你發動一場抵制活動,比如停止石油生產,阿薩德的軍隊很快就會因為沒有錢發薪水和維護裝備而自行瓦解,這才是取勝之道。

現在我想談一下權力的本質。權利的本質就是權威。權威是一種狀態,處於這種狀態的的人可以發號施令,其他人覺得自己有義務服從。但是權威是可以改變的,有些人服從是因為習慣,有些人是因為利益,還有一些人是因為恐懼。權威是一個社會權力的來源。

關於社會權力的資源有兩種學說:傳統的權力來源是自上而下的。金字塔這種建築充分地體現了這種學說的哲學內涵。全埃及人流血流汗,多年苦役建築金字塔,只為幾個人死後保存他們的屍體,已進入往生世界。所有的人一生都為幾個人服務,這幾個人的命令可以決定成千上萬人的生死。這是傳統的權力模式,也是我們一直被教育應該服從的權力模式。

與之相反,吉恩·夏普博士等人的研究表明,權力的來源其實是自下而上的。我舉個例子,911恐怖襲擊之後,FBI把總統、國防部長、部長夫人、眾議院議長等所有高官都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地堡裏面。按照傳統的觀點,這個100多平方米的地堡成了全世界權力最集中的地方,因為這些人的決定將改變世界。但是地堡的空調換氣扇壞了,這些高官沒有一個人會修空調換氣扇。如果這個換氣扇修不好,這些人就算不因為缺氧而憋死,也會因為空氣不流通而臭死。整個地堡裏面唯一會修換氣扇的是一個清潔工。他老婆嫌他薪水太低和別人跑了。他的兒子因為他薪水太低輟學在家。就是這麼一個地位卑微的人。但現在所有這些掌權者的生命都在他手上。因為他掌握了修換氣扇的技術,現在成為這個地堡裏面最有權力的人。換句話說,統治者的統治權力完全來源於人民,如果人民不服從他們的統治,他們連吃飽穿暖都做不到。

非暴力運動的鬥爭方法就是不服從權力,把給予統治者的權力收回來。就拿我們這間教室來說吧,我是老師,你們是學生,按照習慣和傳統心理,你們願意服從我,我讓你們出去,你們就會出去。我讓你們看著我,你們就得看著我,這就是權力。你們想要不服從我應該怎麼做?你們可以敲打桌椅,製造雜訊,或者乾脆把椅子轉到後面去,用後背對著我。這樣我的權威就被你們瓦解了,我再讓你出去,你們是不會出去的。其實人們挑戰統治者權威的方法非常非常多。當然,這種挑戰和不服從必須很多人一起做,一兩個學生用後背對著我,我會讓校警把你攆出去,然後其他人就會更怕我,更服從我。我課講得再差也無所謂了。

我們定義了六種統治者權力的來源:權威、人力資源、物質資源,知識和技能、無形因素和制裁。統治者就是通過這六種方式讓人民服從的。

權威、物質資源、知識和技能我們前面已經談過了。人力資源——這是我不太喜歡的一個詞,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百萬人聚集到廣場的畫面。這其實是對人力資源典型的浪費。我曾經組織過一場7萬人的集會,後來我後悔得不行。想想看,7萬人站在廣場上聽我在上面廢話2個小時,就是14萬個工時,一個人工作一年才2000個工時。這麼多工時相當於一個中型的工廠,這些人願意免費為我工作。如果我讓他們去塗鴉,他們會塗多少東西?如果我讓他們發傳單他們會發多少張?我讓他們做旗幟,他們能做多少面?他們能做的工作實在是太多了!可是我卻讓他們傻獃獃地站在廣場上。人力資源是我們和統治者爭奪的重點,也是非暴力運動獲勝的關鍵,不要把人力資源輕易浪費掉。

無形因素——是導致人們服從並協助統治者的態度、傳統價值、心理、意識形態等因素。這些因素的存在通常源於宗教、文化、傳統、慣例等。如服從穿制服的警察或其它執法人員,或服從牧師、神父、主教等。從這個角度來講這個就是,學者永遠比不上活動家。除非身處這個國家,否則其它國家的人永遠也不能深刻的理解這個國家的傳統和文化。比如我們塞爾維亞人的特點就是永遠都不服管。中國、日本這些東方國家沒辦法照搬我們的方法。而烏克蘭人就喜歡裸胸,他們的行動不可能在阿拉伯國家複製。我們設計行動方法必須考慮當地的特點。

最後是制裁,也可以稱為鎮壓,這是當局最強大的武器。它可以製造恐懼,很多非暴力運動的失敗都在於沒能很好的應對制裁。統治者通過制裁,確保統執行其政策和保持其控制所需的順服與合作。對制裁的恐懼往往比制裁本身更有力。因此這一權力來源不僅指實施制裁,也包含威脅實施制裁,比如不服從者可能面臨解僱、逮捕、酷刑等等。

我們塞爾維亞的經驗是,我們面對的統治者不會因為我們破壞治安就把我們長年監禁或殺掉。於是我們會以監獄門口給那些進去又出來的人接風洗塵,搞歡迎會。讓那些人站到高台上演講,讓他們異常的風光,把那些不敢進去的人晾在一邊。最後沒進去過的人都覺得很沒有面子。我親耳聽到一個女孩跟我說,她絕不會和沒進過監獄的人談戀愛。這就成為一種環境壓力,有時候環境壓力是一個很好的策略,比說服教育快得多。我們就是靠這個,把當局對我們的制裁轉變成對我們的獎勵。

前面我們談到了政治權力的六個來源。這些權力來源的外在表現形式就是權力支柱。我們知道政府最重要的權力支柱就是警察和軍隊。警察和軍隊不僅擁有人力、物力、無形資源和權威,還擁有知識和技能,他們的知識就是如何打擊遊行示威,如何把抗議扼殺在萌芽中,如何實施懲罰。雖然警察和軍隊支撐著整棟統治政權的大廈,但是想一想,這裏面所有的人,將軍、上校、上尉、士兵,他們的動機和想法是一樣的嗎?

下層的士兵可能只是想要一份工作,而上層的將軍想要維持自己的地位。舉個例子,你在街頭搭台演講,你說「早晚有一天,那些毆打我們的人要被清算!」你覺得一線警察會怎麼做?只要有可能就會把你扼殺掉,因為他們不想被清算,對吧?

如果你換一種思路,你用理解的思路來和他們對話「我明白你們不過是養家糊口,沒了這份薪水,家裡人就無法生存。所以只要你們不是太過份,我不會為難你們。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可以阻止我們,封鎖我們,甚至逮捕我們,但是你不要毆打我們。」這樣,對方不必承受巨大的壓力,我們也不用遭受皮肉之苦。這樣一步步地,他們的立場有可能向我們這邊轉移,同時也能向上級交差。當我們的力量足夠強大的時候,他們自然會加入我們。這對那些入獄的活動家也更好,如果他們在監獄裏面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折磨,他們出來之後會更加活躍,他們知道進去也沒什麼了不起。我們不要求警察加入我們的陣營,只要他們人道的對待我們就夠了。

不同國家的支柱也會有所不同,所以在計劃一場運動的時候要因地制宜。每個支柱支持政權的理由可能也不一樣,有些理由你可能難以想象。就拿我自己為例,我為什麼參加抵抗運動?因為我特別愛國?因為我對民主無限熱忱?不是,其實我的理由很自私——因為我拿不到簽證。我之所以拿不到簽證,是因為我沒有身份證。我之所以沒有身份證,是因為我是一個塞爾維亞族人,但出生在克羅埃西亞。巴爾幹戰爭開始,塞爾維亞和克羅埃西亞開戰,結果塞爾維亞也不認我,克羅埃西亞也不認我。我想要參軍,可是因為沒有身份證沒法登記就沒法參軍。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一件好事,不然我可能就戰死沙場了。後來我想當造船匠,我學了三年造船,馬上學成的時候,塞爾維亞最後一家造船廠關了門。我也曾經試著偷渡,最後也沒有成功。我完全是逼上梁山,除了反抗沒有別的出路了。

當我們認清了所有這些支柱就會發現,只要我們摧毀或者拉攏這些支柱,統治者的統治就沒辦法繼續。前面那個清潔工的案例已經談到這一點了,我在這裏不再重複。因為獨裁者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加固這些支柱,所以我們做的所有事情就是解決掉這些支柱,否則就是浪費時間。非暴力運動有一句著名的話就是:「如果人民不服從,統治者一天都沒辦法統治。」我們就是要想盡辦法讓人們不服從,只要人們開始不服從,這些支柱就會動搖,獨裁者就會倒台,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2003年我們和喬治亞的抵抗運動一起研究怎麼推翻他們的薩卡什維利政權。和其它獨裁者想比,他們的政治不算殘暴,主要的問題是他們的官僚機構太龐大,所有人都很腐敗。喬治亞的首都第比利斯有200萬人口,首先以外的地區加起來也有200萬人口,總共400萬。這麼小一個國家居然有460所大學,每個村都有一座大學,你想要學外交,到村裡上大學就行了。只要給教授兩塊肉就能拿到學位。因為官僚機構龐大,開銷也大,政府沒有錢買警車,警察執勤就開自己的車。警察在街上會把你攔住,希望用手裡的喬治亞貨幣和你換外幣。這個國家就腐敗到這個程度,人們再也沒法忍受了。所以薩卡什維利政權就被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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